
自從世界上有了“快樂男聲”以來,它的選手們就沒能擺脫一個評價:陰柔。尤其是2013年的男孩們,幾乎是陰柔之最,個個溫和白皙吹彈可破吐氣如蘭,引起網友熱烈的吐槽。
這種評價,會讓任何一個活動組織者感到不安,在選秀節目始終頭懸各種利劍的前提下,誰也不會知道,哪些爭議會擴大成節目的致命傷,尤其是這種挑戰社會性別觀的形象。
湖南衛視對此應對得戰戰兢兢。2007年,“快男”設了濟南賽區,總導演龍丹妮曾經說,設立這個賽區,是因為“山東大漢陽光豪爽,希望新賽區的設立能夠給‘快樂男聲’帶來陽剛之氣”。2010年,“快男”總導演洪濤表示,這次比賽要偏重硬朗型選手,選出“真男人”,結果,媒體可沒客氣,用這樣的標題進行了報道:“‘快男’揚言要選‘真男人’”。也是這一年,劉著以“偽娘”形象出現在“快男”舞臺上,引起巨大爭議。一方面,年輕一代用對他的理解來呈現自己的“寬容”和“理性”;另一方面,更多人從沒停止對他的反對和詬罵。劉著最終止步于“快男”成都賽區35進25總決賽。
“陰柔”成了一種風險,于是節目努力讓選手顯得硬一些、痞一點,“鍛造”一種男性氣概在場的氛圍。今年的“快男”比賽中,李宇春說歐豪“笑起來有種無公害的痞氣”,寧桓宇則告訴觀眾,中學時代的他,十分叛逆,打架、喝酒、離家出走樣樣來得,最后還被勒令退學。
大家這么緊張,是因為主流文化對男性氣概有規定、有要求,男性氣概的喪失,被當作是負面的、罪惡的。但我最深切的感受是,男性的氣質,是從生活環境、社會氣質里生長出來的,并非什么人刻意為之,現在的男性和以前的男性在氣質上之所以有明顯的差異,是因為時代到了這一步。
以前的時代,不論男性女性,都得強硬一點,因為生活同樣強硬。不用跟草原帝國的時代進行對照,就是我們的年輕時代,生活也非常粗糲,物質并不豐富,什么都得之不易,很小就得當家,早早就去謀生奔波。學校生活也沒那么輕松,上學要走山路走夜路,老師脾氣狂暴,校門口堵著“十三太?!保@里潛伏著“四大金剛”,同學為了自保,熱衷于綁沙袋、帶匕首,書包里藏塊磚更是常見。我們的氣質,不可能不硬朗不沉郁。選秀舞臺上,像陳汝佳那樣偶然陰柔一下,就已經到了頭。而現在,物質豐富,生活便利,學校和家庭總算有了教育意識,孩子們長成一副吹彈可破的樣子,一點也不意外。那不是壞事,是好事。
咱們不如放開那些陳見,反過來進行思考,我們以為的進化,未必是進化,生命形態的復雜,只能說明環境的堅硬復雜,過多的生存技能,只提示出生存的不易。假如一個地方的男人,精通射擊、擅長巷戰、能夠在屋頂之間縱身飛躍,別羨慕,同情他們;假如一個地方的居民,特別善于搶座、諳熟內斗、個個精通“潛伏”,別高興,嘆息一聲。
面對華晨宇、白舉綱們的陰柔、恬靜,我不反感,我羨慕,那處處折射出他們生活的恬靜優裕。更令我妒忌的是,他們那種不加矯飾的自我,面對鏡頭,華晨宇抱著一個玩具,很自然地說出自己小時候的柔弱,顯然,他不大在乎外界對他氣質的評價,如果在乎,就會拼命偽裝。
野夫說:“人們不以權勢擾亂平靜無辜的心靈的時代,才是人性真正解放的時代?!敝档梦覀冏非蟮?,不是什么統一定調的男性氣概,而是生命形態的簡單,是每個人順應內心,長成自己該有的樣子,而且不會被人橫加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