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麻煩的中文字

文 _ 心路獨舞

惹麻煩的中文字

文 _ 心路獨舞

美國的大學到了夏季學期，選課的人較少，平時我那常此起彼伏響著的辦公室電話多沉默著，所以當我走近辦公室，聽到里面固執的電話鈴聲時，不免有點小小的驚訝。我手忙腳亂地打開門，把手里的提包、電腦包、攝影包什么的隨手丟在地上，趕緊抓起電話，我的好友、學校國際部主任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獨舞，不知你能否馬上過來一下，兩個國際生室友產生了矛盾，其中一位是中國學生，被另一位室友投訴種族歧視，我怕其中有什么誤會。”

我停頓了一下，問：“另外一個室友是非裔嗎？”

請注意，我沒有用“黑人”（black）這個詞，因為它在美國和另一個單詞Negro（黑鬼）一樣，都是有種族歧視嫌疑的，只是后者的程度更嚴重一些。

主任馬上回答：“是啊，你怎么猜出來的？”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還是等我過去當面解釋吧。”

事情果然像我猜測的那樣。暑期留駐的學生少，于是兩位國際生被分配在了一個宿舍。誰知時間不長，這位非裔加拿大學生就提出調換宿舍，理由是中國室友在通電話時常說帶有歧視性的字眼。這個原因讓國際部主任大吃一驚，因為種族歧視在美國是違法的，國際部對中國留學生也講解過相關的法律法規，百思不解，只好打電話把我叫去。

我先向非裔學生確認了中國留學生打電話時說的是中文，然后問他：“請原諒我將重復這個字，我只是為了澄清的方便。你是不是覺得他用了Negro這個詞？”

對方一臉驚訝地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開手提電腦里給女兒安裝的學中文的軟件，輸入“那個”這兩個字，然后按下了它的中文讀音鍵，問這位非裔學生：“你室友說的是這個音嗎？”

“是。”對方毫不猶豫地回答。

于是我又按下了“那個”兩個字的英文解釋轉換鍵，“他說的這兩個中文字的英文意思和that（它、那）類似，只是它的中文讀音很接近英文的Negro，導致你誤會了。”

在美國歷史上，非裔美國人對Negro這個詞非常排斥，主要原因是把它和漫長的奴隸制、種族隔離、歧視等將黑人看成劣等公民的歷史聯系起來了。上世紀60年代末的民權運動后，部分非裔美國人逐漸對這個稱呼釋然，比如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在他著名的演講《我有一個夢想》里就用過這個詞。盡管如此，絕大多數美國人還是盡量避免使用它，取而代之地用“非裔美國人”來避嫌。

實際上，在美國，不僅像上述這樣因讀音導致的誤會可能會發生，有時候不分場合隨便說中文還會讓自己陷入非常尷尬的境地，我就經歷過一次。某日午休時，我在研究所休息室一邊吃午飯，一邊聽另外幾個中國留學生聊天。其中一位用中文說：“我們組的老外很笨，那么容易的資格考試都沒過。”另一個說：“那些老外數學很不好，考試時一個數字乘以十都需要按計算器，真不知道是怎么混進研究生院的。”就在大家毫無顧忌，紛紛用中文吐槽的時候，一個高高大大、金發碧眼的美國學生徑直走到了我們中間，用極其標準的京腔對我們說：“你們要搞清楚喲，在美國，你們才是老外。”

是的，在美國我們才是老外。美國是一個多種族、多信仰的國家，在這里生活、學習、工作、旅游，首先要尊重這里的文化和風俗習慣，盡量不要不分場合地隨便說中文，還要多了解美國的歷史，否則就會像那個留學生，不知不覺中差點給自己惹出一場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