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破產”與“神木謠言”的啟示

徐鋒

回顧底特律上個世紀的繁榮和輝煌，尤令人感慨它今天的無奈與沒落。一座聚集了美國三大汽車巨頭總部的曾經繁華之都，是如何背上多達200億美元的巨額債務的？在暴露已久的產業模式弊端的反思中，遲遲未能走上重整旗鼓之路，除了2008年金融危機這“最后一根稻草”外，還有什么別的深層原因？而將整座城市的財政進行破產保護的“底特律模式”，又體現了美國政治和經濟機體何種內在的市場邏輯和管理悖論……底特律，實在可以作為一只值得好好解剖的麻雀，透過它，亦可反省自身。因為就在上周一，我國陜西神木縣，一條關于“縣委書記即將離任、神木負債300億”的謠言，引發了一場引起全國關注的群眾聚集事件。事件很快得到妥善處理，但當地群眾的疑慮顯然尚未消除。作為因煤而富、因免費教育和醫療而聞名的“陜西第一縣”，神木何以突然深陷謠言蠱惑？神木的暴發式發展路徑，又存在哪些值得反思檢討之處……

底特律和神木，中美這兩座城市有諸多不可比性，其中有三點尤值一提。其一，在底特律面臨財政懸崖之際，州政府和聯邦政府都“置身事外”，先后表態僅限以“伙伴”身份予以援手；而作為上級政府的密歇根州政府，竟然還真的特派了一名破產專家，全權“接盤”整座城市的破產事宜。由此也不難窺見整個國家對市場機制的深信不篤。其二，底特律能量巨大的工會組織，為維護本群體的高福利而對改革的阻撓，也成為當地三大車企步履維艱的重要原因。其三，底特律作為親民主黨的選區，一直卷入兩黨之爭，民主黨對當地汽車產業的政治利用，也很大程度上阻礙了轉型和改革進程。

相比而言，神木的問題可能更為簡單，在我國的國情、文化和體制下，從短期看，解決類似問題的復雜程度和所受阻力也許會小得多，但途徑不言而喻也會很漫長和曲折。

之所以漫長曲折，是因為神木與底特律在關鍵性的深層困境上有不少“神”似之處。其一，底特律的衰敗，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產業的長期單一化。這種鮮明的汽車工業烙印，造就了底特律，但也將底特律置于溫水煮青蛙的危險之中。產業格局上的尾大不掉，導致了轉型的緩慢；市政府管理智慧的短板，加劇了這種單一化、畸形的“產業優勢”。因豐富的煤礦資源而一夜暴富的神木，同樣陶醉于財富的急劇積累，還沒來得及思考產業轉型升級的問題，便遭遇國際金融危機，煤炭產業深受打擊，經濟支柱幾乎傾側，最近民間借貸“上游鏈條”的斷裂又引發惡性連鎖反應，人心惶惶。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一旦有外力沖擊，便缺乏足夠的彈性和回旋空間，難免全盤皆輸。無論是底特律，還是神木，抑或鄂爾多斯，皆是如此。其二，在底特律，由于管理不善、犯罪橫行、貧富差距過大，市民對市政府、工人對企業管理層往往心懷不信任感，這種心態對城市管理和產業發展形成了巨大破壞力。在包括神木在內的我國一些基層，老百姓對人事任免、財政收支的真實情況不甚了了，官民互信長期缺失，以至以訛傳訛，也給了讓謠言演化為蝴蝶效應的機會和空間。其三，底特律市政官員的腐敗由來已久，引發市民強烈不滿，前市長今年剛被判20多項腐敗和受賄罪，將面臨20年監禁。神木此番謠言之所以引發軒然大波，也與當地官員腐敗傳言有一定關系。不管是否有“老虎蒼蠅”，當地都應盡快查明真相、消除百姓疑慮。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審視底特律和神木面臨的問題，值得警醒和反思。

（作者系浙江工商大學教務處副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