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
從2007年7月26日到今年的7月26日,中國文交所走過整整六年的歷程。其間頗多風雨,質疑甚至指責在最近的兩年內時斷時續。那么,被稱為“中國文交所之父”的彭中天先生是在什么情況下想到了這種前所未有新業態?當初是如何設計文化產權交易所(以下稱“文交所”)的?他的初衷是什么?本文力求給公眾一個完整的答案。
從2009年的6月15日開始,人們漸漸對文交所有了懵懂的了解,在這一天,上海文化產權交易所正式揭牌,成為國內首家成立的文交所。但也僅僅是了解,對這一全新的文化經濟創新性事物,人們大多按自己的所見所聞,或者是參與之后而得出的似是而非的理解。然而人們并不知道,早在此時的兩年前,2007年的5月份,有人便最先提出了文交所的理念以及它的發展模式。這件事在2007年7月26日,以其本人的一篇經過北京版權局的登記備案的論述為時間節點,開啟了中國文化經濟領域內的一種創新型的發展之路。
他就是被稱為“中國文交所之父”的彭中天先生。
一
誠如哲學中所講,任何看似偶然性的事物,背后都有其必然性。文交所之于彭中天先生也正是如此。“當時之所以能想到文交所這個東西,我想主要還是與我的家庭、知識結構和人生經歷、社會實踐有直接關系。”回想六年前將這個人們聞所未聞的新名詞新事物推向公眾視野時,彭中天先生眼中蕩漾著自豪,而同時些許憂慮一掠而過。
彭中天先生出生于一個文化世家,父親彭友善師從齊白石和徐悲鴻,繪畫藝術造詣頗深,終身從事藝術教育和藝術創作。叛逆的個性使他沒有走上與父親相同的人生道路,但兒時所受到的藝術熏陶成就了他成年后的深厚藝術底蘊并產生了揮之不去的文化情結,同時,體內流淌著父輩血液的彭中天在內心始終充滿了文化情懷。這種情懷既有對父輩的感念,更有對淵源流長的中華文化的傳承的責任感。
彭中天先生的知識結構和經歷也較為復雜。青春年少,思維活躍,又生性好動,父親的書齋墨香不可能使他迷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學時他學習了財經,一個在當時看來似乎永遠不可能與文化藝術搭界的專業。畢業之后,進入銀行系統,也似乎與文化藝術漸行漸遠。然而,銀行也容不下他那顆不安分的心。八年之后,憑著對國家經濟發展的直覺判斷,他毅然放棄了在常人看來求之不得的工作,弄潮商海。房地產、銷售、策劃、礦業資本運作和金融投資等工作一路走來,還先后做了四個上市公司,籌辦了民生銀行,改造了華夏銀行,成立了湘財證券,創辦了北京大學產業與文化研究院。認識彭中天先生的人都說:在中國,像他這么經歷豐富,而且每件事都還做得風生水起的人還真是鳳毛麟角。
現在回想起來,彭中天先生下海后的第一次經濟實踐與后來提出文交所理論在思想基礎上有很多暗合。那一年是1992年,彭中天先生下海第一年,年齡不到30歲。當時的南昌市市長蔣仲平發現南昌市還沒有一座現代化的小區,便將此任務安排給了南昌市中房公司,建設一座名為“新世紀”的現代化小區。中房公司沒有資金,就找蔣市長希望從銀行貸款。不巧的是,當時正值銀行進行著與政府剝離的改革,蔣市長便將擔子壓給了南昌中房公司,“你們自己想辦法到外面融資,任務必須完成!”中房公司的總經理為此一愁莫展,他找到了彭中天先生,希望能幫忙融資。彭中天先生了解后發現,與其到信托公司融資,不如自己想辦法。當時便想到了房產證券化。“老百姓買一套房子錢不夠,買一平米總是沒問題的吧?”這就是當年彭中天先生的一個富有創意的。于是彭中天將自己的想法與當時所在公司的幾個原始股東商議后,經過一系列的合法手續,“新世紀房產投資受益券”橫空出世,僅三天時間,6000萬人民幣到賬。蔣仲平市長說:我還想著讓他們到外面融資,沒想到你們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把資金搞到位了!
“10萬平米的房子,都是一套一套賣的,我們把它分成每平方來賣,這件事情就是由我提出的,而文化產權交易里面的份額化,也就是把一個大塊切成小塊的依據。房子可以切,畫為什么不可以切?畫那么貴,你投資不起一幅,可以投資一平方尺嘛,漲了你也可以賺錢的,按比例來分,就是這個邏輯。”彭中天先生由房產證券化聯想到了文化產權交易。
二
厭倦了做資本市場之后,彭中天先生在北京大學創辦了產業與文化研究所。然而每天面對著學子們迸發著激情與活力的身影時,他的腦海里思索的是中國的文化產權及其交易——“我認為這是我的使命和責任的使然。”彭中天先生這樣解釋自己的這一時期的想法。研究所成立之后,彭中天先生重點研究了兩個課題,一個是文化產權與交易,另一個是文化經濟與小城鎮建設。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產權是市場交易的基礎,即只能交易有產權的,不能交易無產權的。那么要把文化作為一種經濟現象來考慮,就涉及到產權。如果不從產權這個根上來理順,那么體現在市場上就是亂的,也可以說是沒有道德的。所以我曾經提出,文化體制改革,不從機制上理順,不從產權上明晰,就是假改革。所謂的改革,都要觸及靈魂,而靈魂就是產權。現代企業制度,是從產權抓起的;農村土地改革也必須從地權抓起。所以,文化必須從文化產權抓起,或者說從版權抓起。產權是個大概念,回歸到土地就是地權,回歸到國有企業就是國有產權,回歸到文化就是版權。所以改革不觸及到產權,都是假改革。”
經過深入思考,關于文化產權交易的思路漸漸在彭中天先生的大腦中形成。以一件古代藝術品為例。這或許是一件價格昂貴的藝術品,而現在只能是有錢人擁有。但是這件藝術品原本不屬于現在任何一個人,而是屬于中華民族的每一個人,因為它是中華民族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隨著經濟的發展,藝術品的價值也隨之上升,那么對于每一位對中國經濟發展有貢獻的人都應當能享受到這件藝術品給自己帶來的財富。但如何才能使公眾公平地得到這件藝術品帶來的財富?就只有份額化——在中國乃至世界,彭中天先生第一個提出了“份額化”的概念。
2007年的5月份,彭中天約了幾個要好的朋友進行溝通,想聽聽他們的建議。其中有當時北京文化促進中心主任楊淦、保利文化的原董事長馬保平、中國著名編劇劉和平等人。大家聽了彭中天先生的想法后,都認為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利國利民,如果實施,不僅是中國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國經濟史上的一件大事。于是大家鼓勵彭中天先生,把這個想法寫出來。隨后的7月7日,彭中天先生又和歌華文化的總經理王昱東、北京大學歷史文化研究所副所長雷原等人將自己的想法進行了交流,同樣得到了他們的贊許和認可。
前后一個月的時間,一篇題為《藝術品投資市場大有可為——破解北京文化創意產業做大GDP的難題》在當年盛夏的某個清晨完工。彭中天先生雙手離開鍵盤,長長地吁了口氣。以他的職業經歷,寫一篇7000余言的文案根本不在話下。而寫這篇文章,確實耗費了他許多精力,傾注了他太多心血。因為所有的東西在此之前均無案可稽,為了表述簡潔,必須“編出”一些名詞或者對一些固有的名詞賦予其新的含義。為了能讓公眾讀懂,又對這些詞語做了相應的對照。在這篇文章之后,他特意附了一張名詞對照表,共有26組。比如藝術品證券化,他給出的解釋就是“一種新型的藝術品交易方式,將大額藝術品通過證券的方式對所有權進行切割、買賣的一種交易方式,其目的是讓大眾均有參與藝術品市場并從中獲益的機會。”而“畫權交易”就相當于“股權交易”,“藝術品經紀公司”就相當于“券商”,“藝民”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股民”。
三
深厚的文化底蘊,豐富的市場經驗,使得彭中天先生常常習慣于跨界思考。
在他看來,中國五千年的文化就是一筆巨大的存量資產。在經濟快速發展,物質基礎豐富以后,文化的價值必然會得到提升。藉于此,他提出一條理論,即“整個世界的財富是由物質和精神共同組成的。”他進一步的思考就是,物質財富是可以量化計算的,精神財富怎么量化?這在常人看來匪夷所思的問題,在他這里也有了標準答案。他認為,物質決定精神,當物質有100個億的時候,精神的價值也值100個億,共同構成財富總量是200個億。也就是說,物質越大,精神的價值越大,文化的價值也越大。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物質翻了很多番以后,文化就應該翻番,更有價值。“齊白石的畫從15塊錢到幾百萬,就是這個道理在里面。精神的東西是通過物質來反映出來的。所以,文化價值的總的定價原理是整個物質GDP的總和,只要GDP在增加,文化價值的總量就在增加,兩者共同構成人類的財富。”
此外,彭中天先生在多年的實踐和研究中發現,之于股票、房地產、黃金,文化產品的增值要普遍高于它們,而且它的抗跌性很強,也就是說增長性優于它們,抗跌性也優于它們,所以文化藝術品具有天然的投資屬性。這也是彭中天先生對文化藝術品的一個基本判斷。在長期的觀察中,彭中天先生還發現,中國老百姓的總體的投資渠道偏窄,錢除了存銀行、買國債,就是買基金、買股票,要不就是買房子。特別是1992年的“房產投資受益券”現象,三天時間6000萬元到賬。這些現象使彭中天先生覺得中國老百姓有投資需求,現在必須尋找一種新的投資領域,而藝術品則是一個天然的投資領域,正所謂“盛世收藏”。
如果說彭中天先生的發現僅僅是從經濟角度考慮的話,那顯然并沒有完全理解他之所以做這件事的初衷,他深層次原因還是對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熱愛,以及更好對它進行傳承與發展。
“我覺得,在上個世紀,中國的傳統文化受到了嚴重摧殘,通過文化交易這種形式引導投資行為,是對文化的最好傳承。我是學習財經的,讓我去看報表都很吃力,而那些炒股票的人雖然文化不怎么高,卻是能看得明白。所以我發現,只有自己在其中投資很快就能學會。如果炒的不是傳統的股票,是文化股票,中國的‘藝民們個個可以對中國藝術品、中國傳統文化如數家珍。這是一種好的現象,是一種民眾文化的普及。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只有經濟力量做得到,政治力量做不到。所以,用經濟的力量普及和傳承文化,這是一件大好事。”彭中天先生如是說。
基于上述的考量,彭中天先生大膽地提出了一個口號:“變現中國五千年文化價值”。然而變現又談何容易!首先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誰來買?在中國,富豪再多也買不起。那么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中國的老百姓來買。在改革開放的這些年中,已有諸多的案例可以印證這個論斷。國有企業改制上市,就是中國的老百姓消化了它。“那么文化資產的變現,也得靠老百姓消化,單純靠有錢人是買不起的,只有靠全民來買。”第二個問題是怎么買?長期以來,文化資產一直存在著流動性不足和門檻高的問題。如果將文化產權化,就可以進行切割,切割之后,文化資產的門檻便隨之降低。這樣一來,人人都可以做投資,人人都可以受益,人人都可以關注。也就在這種思路的延展下,彭中天先生提出了份額化交易的想法和概念。
四
從1992年下海至今,彭中天先生對中國經濟的發展有著深刻的認識和思考。中國之于整個世界,我們的優勢資源是什么?我們對自己的優勢資開發得如何?中國經濟下一步的發展應如何揚長避短?中國發展經濟,如何才能順應民意,又符合國家的利益?中國如何才能為世界經濟貢獻出自己的智慧和力量。
這一切疑問,在彭中天先生看來,只有走出一條文化產權交易所的路子,才能很好地回答上面的問題。
“中國最能和別的國家比的優勢資源就是文化資源,家有寶貝,你不想把它的價值實現,那就是一個不孝子孫。”
“只有文化是中國最該做的事情,也是最有意義的事情。它既是政治又是經濟,高新技術不是中國的絕對優勢,中國不去開發文化價值,跟別人搶奪自然資源,世界就會說中國威脅論。”
“事實上,世界上每年的石油總量中國開采最多,這些都是不可持續資源。如果一直這樣走下去,中國就將走向一條萬劫不復之路。而享受精神,符合中國古人的天人合一之道,符合克己復禮之理,中國人應當克制對物質的欲望,多從精神上、文化上去享受。”
“當時我就想中國的股市是從國外學習來的,學的還不好,中國作為這么大的一個經濟體,應該給世界經濟做點貢獻吧,藝術品資產的證券化就是中國的原創。”
從彭中天先生的這些言談之中,我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對中國經濟走向和中國文化發展走向的拳拳關切之情。
文化產權交易所的理論提出來之后,彭中天先生擔心有些人在理解實踐中出現偏差,還專門對文化產權交易所做了逐字的解釋,“文”是什么?“化”是什么?“產權”是什么?“交易”是什么?“所”是什么?每個名稱本身有什么內涵?他說,我們要做“文”和“化”的東西,要圍繞產權來做,做成的是交易,我們的交易是在一個特定的場所里完成的,是一個圍繞文而化之的產權的交易的場所。“這就像寫作文一樣,要解題、破題,而我喜歡做這方面的思考。”談起曾多次在不同場面對不同的人不厭其煩的講解,彭中天先生依然保持著一份持久的耐心。
彭中天先生當時就指出,文化產權交易的核心內容為八個字“權益拆分、份額交易”。強調“拆則細、細則流、流則通、通則活、活則大、大則強”的運作思路。此后,中國第一家文交所創立之前,彭中天先生還完成了《對創建藝術品投資平臺的戰略思考》及《創新業態,提升文化的軟實力,大眾參與,守望民族精神家園——文化投資是拉動中國經濟發展的第四增長極》兩篇報告的寫作,并分別在文化部和北京市委宣傳部進行了宣講,其間明確提出藝術品交易所就是以藝術品為載體,以產權為核心,以新制度經濟學、產權交易理論及風險流動理論為基礎,借鑒證券和產權交易的成熟商業模式并運用高科技、金融衍生工具為手段,讓大眾在政府的統一規劃下,能有序進入、公平交易、合理收益、安全退出的一個要素市場。在2009年初的兩會期間,彭中天先生的一份《改革管理體制,完善市場機制——建議成立中國文物產權交易所》提案再次成為兩會熱點。
光陰荏苒,轉瞬六年已過。當年一簇思想的火花如今已成燎原之勢。雖然其中尚有諸多不盡如人意之處,但她的誕生勢必在中國文化經濟史上產生深遠的影響。只是現在,我們當有一顆包容之心,共同呵護她的成長。
彭中天先生說,如果失敗是成功之母,那么包容就是成功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