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上的瘸子

緋雨

新學期開始，一個叫于聰的黑小子轉到了我們班，黑到什么程度？活生生的一個非洲僑民。淡淡的眉毛像是被火燒過一般，小小的眼睛和黑亮的眸子，咋看咋不般配。用一些同學的話來說，他長得很“違章”，而且還是個瘸子，第一印象告訴我：他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緣分這種東西真是三分天注定，另外七分還是天注定，老師開玩笑似的安排我和他同桌。聽說他學習特棒，和我這個班上第一可以互相取長補短，查漏補缺。唉，他是上了天堂，我卻墜入了“十九層”地獄！

每天他面對的是一個絕頂“帥哥”，而我卻只能看到一個地道“丑男”。我總是幻想著他的臉突然間變成一面光溜溜的鏡子，然后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道：“帥！”可現實是殘酷的，這個卡西莫多式的“圣人”總是孜孜不倦地問我問題，煩死了！我只好敷衍了事，有時給予錯誤的答案“玩玩他”，一瞧見那一會兒一米六一會兒一米七的身影，我就覺得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

一個炎熱的下午，太陽源源不斷地把熱量輻射到我們身上，我汗流不止，如果換成流的是血的話，那我豈不已經被開除人籍。瘸子也是一樣，熱得直吐舌頭。下課時他怯懦地看了看我，那眼神充滿了討好和歉意，一會兒后，只見他以自己獨有的走路姿勢奔向了校門口的小販，遠遠望去，他帶著兩支雪糕回來了，我的口水幾乎傾盆而下。當他快到我面前時，突然他那不中用的腳絆在了一塊石頭上，他和美麗的地球深深地來了一吻，但他手里還緊緊握著那兩支誘人的雪糕，他迅速起身，笑著把雪糕遞給我：“天太熱了，給你！”

“誰吃你的雪糕，都沾上了沙子！”我順手將它推到一邊，轉身進了教室。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么討厭他，難道就因為他是個瘸子？

第二天，我發現他跛腳的膝蓋上多了一塊受傷的疤痕。

我在桌子上畫了條四十五公分長的“三八線”，我對他的敵意已經寫在臉上了，他似乎也心領神會，再也沒“打擾”過我。我對他的反感與日俱增，以至于不能用心學習。

期中考試，我由以往的第一順理成章地過渡到了第二，而新一代“領袖”恰恰就是旁邊的這位新同桌。

期末考試結束了，他和我并列第一。這樣，最后的競爭結果，就要看誰能當選本學期的“學習標兵”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由于我在教室內踢足球，不小心砸碎了一塊玻璃，賠償是小事，但要記小過，“學習標兵”自然也就與我無緣了。

老師問起這件事時，我沒有站起來，而是以鎮定的目光直視老師的眼睛，我滿懷僥幸的心理想逃過一劫。

老師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厲聲問道：“是誰砸碎了玻璃，站起來，請誠實些！”

我依舊面不改色，這時身旁拂過一絲涼風，他竟然站了起來，垂著頭支支吾吾地說：“老師，是……是我不小心弄碎的，對……對不起！”他的演技也不賴呀！可是他為什么要替我承擔罪名呢？看著他一拐一拐地跟著老師去了辦公室，我覺得心里挺過意不去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接著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老天真的有情。

放學后，我一個人左閃右避地探到了辦公室，老師已經走了，桌上留著一張字條：

小雨，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因為我知道你是誠實的，我早看出是你了，你那樣鎮定地直視我的眼睛那么長時間，就足以證明你心里有鬼。我也知道你一直對于聰有敵意，你嫉妒他，歧視他，這是不應該的。在生理上，他是個瘸子，而在心理上，你是個瘸子。不論是什么樣的人，我們都應該用善心和誠意去對待，不是嗎？不妨轉移一下視角，美國人歧視黑人你不也很氣憤嗎？所以老師希望你們能夠建立起真正的友誼，一切從頭開始吧！你們都是我心里最優秀的學生……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而我的心已經晴朗了，我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辦公室。

第二天，我被評為本學期“學習標兵”，他開心地笑了出來。

第三天，在于聰詫異的目光下，我擦去了桌子上有著近兩個月歷史的“三八線”。他怔了一會兒，又一次開心地笑了出來，這一次我也笑了。

從那一刻起，我們都不再是“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