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葫蘆

老兵

八國聯軍占領北京那會兒，洋人頒布了各種各樣的所謂“法律”，其中一條就是不準中醫看病。洋人稱中國人是東亞病夫，根本不相信中醫能治病。這樣一來，北京城里的中醫店號只得紛紛關門歇業，老百姓得了病不得不去洋人開的醫院診治。那些洋醫生給中國人看病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比趁火打劫敲竹杠還要厲害，而且態度蠻橫惡劣，許多人敢怒不敢言，有什么辦法呢國弱民受欺呀！

前門附近有個名叫王一劑的老中醫，醫術十分高明，開著一個診所。他女兒秋月，年方十八，長得眉清目秀，聰穎過人。洋人不準中國人行醫，王一劑眼睜睜地看著許多同胞得了病，無錢去洋教士開的醫院醫治，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偷偷地給他們看病。有一天，王一劑正在給一個老人看病，被洋人知道后，砸了他的藥鋪。八國聯軍中有個英軍頭目叫漢斯，見秋月模樣兒長得好，頓生邪念，幸虧秋月早有防備，悄悄逃走了。英國人將王一劑抓去坐了三個月的大牢。王一劑被釋放后，見藥鋪沒了，女兒也不知去向，不免黯然神傷。

那年春上，他來到北京城外的大青山，開出一片荒地，全部種上了葫蘆。到了秋天，王一劑的葫蘆長得好生了得，大的如牛犢、小的如拳頭，有的形似老翁，有的狀若美女，形態紛呈。因他葫蘆種得多、長得大，很快出了名，京城一帶的人都稱他王葫蘆。

王葫蘆收了葫蘆以后，在前門邊上開了一個茶館，取名葫蘆茶館。其實名為茶館，實際上是給那些沒錢去洋人醫院的百姓們治病。洋鬼子不是不讓用中草藥嘛王葫蘆有辦法，不用草藥用葫蘆。病人來了，他裝作很熟悉的樣子，拉著你的手問長問短，跟你聊天，實際上是趁機會在望、聞、問、切。聊過一陣之后，來人的病情他已經心知肚明，卻只說一句話：“把這葫蘆拿回去，鉆個眼，買些燒酒泡在里面，每天晚上飯前喝一杯。”開始人們不信，心想葫蘆也能治病？王葫蘆是出了名的老醫生，再說這葫蘆又不要錢，病人便照著他說的去做。不管什么人、也不管什么病，王葫蘆只叮囑用葫蘆泡酒。略有區別的是，他會交代你那酒泡的時間長短不一樣，每次喝多少也不一樣。神的是葫蘆泡的酒喝完了，那病也好了。一時間，王葫蘆成了神醫，方圓百里的人都來葫蘆茶館“喝茶”，人們都說他的葫蘆是寶葫蘆。

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呢？原來，大青山云飛霧繞，土壤肥沃，又生長出各種各樣的藥材。王葫蘆心想，洋人不準咱用草藥治病，咱有的是辦法。待葫蘆下地后，他悄悄地上山采回草藥，配制好就埋在葫蘆根底下，葫蘆在生長的過程中吸收了那藥汁，就成了藥葫蘆，用這種藥葫蘆泡酒喝，與服中草藥沒什么兩樣。王葫蘆根據不同的病人用不同的葫蘆，外行人看不出名堂，還真以為他的葫蘆是包治百病，其實他是在對癥下藥。洋人禁止用中草藥，可沒說禁止用葫蘆啊！再說王葫蘆開的是茶館兒，不是藥店，洋人也就抓不到把柄。那時候，許多北京人找王葫蘆看病不說看病，而是說“喝茶”。

漢斯為人蠻橫，尤好女色，進了北京城以后不僅沉湎花街柳巷，而且四處奸淫良家婦女。后來，京城出了個女俠客，外號“紅牡丹”，痛恨洋人，愛打抱不平。她利用漢斯好色的本性，決心為那些被侮辱的姐妹報仇。有一回。紅牡丹扮作一個風塵女子尋找機會接近漢斯，漢斯被她的漂亮所傾倒，把她帶到英租界，要和她尋歡作樂。紅牡丹巧妙周旋，正當漢斯想入非非、欲火難熬的時候，紅牡丹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刺了過去。遺憾的是漢斯只是受了輕傷，丟不了命，紅牡丹卻被洋鬼子處以極刑。那天，洋鬼子將紅牡丹押赴刑場斬首示眾，京城的百姓都去為女俠客送行。她雖然沒有殺死漢斯，但這種勇敢的義舉受到了人們的交口稱贊。紅牡丹臨危不懼，在刑場上破口大罵洋鬼子的滔天罪行，漢斯下令砍下了女俠的頭顱。剎那間，一股熱血噴涌而出，緊接著一聲炸雷響徹云霄，刑場上頓時天昏地暗，大雨滂沱，滾滾驚雷聲中漢斯嚇得帶著洋鬼子抱頭鼠躥。腥風血雨過后，王葫蘆含淚為紅牡丹收了尸，將她埋在大青山下的葫蘆地里。有人說紅牡丹就是他的女兒秋月，王葫蘆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說，她是個好女孩兒。

刑場上一聲爆裂的炸雷，將漢斯嚇出了一種令男人難以啟齒的毛病：陽痿。他吃了許多藥、看了許多洋醫生毫無效果。后來聽說前門有個葫蘆王，他種的葫蘆能包治百病，便帶著翻譯來到葫蘆茶館，不巧，王葫蘆又到大青山種葫蘆去了。漢斯找到大青山，王葫蘆得知了漢斯的病情，搖著頭對他說，這種病很難治。漢斯向王葫蘆打躬作揖，說他已經被這種怪病折磨得快要瘋了，求王葫蘆無論如何也要幫他治好這種病，并拿出許多金銀財寶酬謝。王葫蘆說，你到秋天再來吧，你這怪病得用葫蘆王才能治好。至于這金銀財寶，我用不著，你拿回去吧。漢斯走后，王葫蘆選了一顆碩大的葫蘆籽把它種在紅牡丹的墳上。一場春雨過后，葫蘆發芽長葉，十分茂盛；沒過多久，粗壯的葫蘆藤上結出了一個大葫蘆。轉眼到了秋天，漢斯帶著幾個英國士兵到大青山來拿葫蘆。王葫蘆指了指屋子里用紅絲綢裹著的那只大葫蘆，漢斯小心翼翼地揭去紅綢布，忍不住驚訝得叫了起來。只見大葫蘆光滑圓潤，好似一個體態豐腴的唐朝美人，曲線優美，令漢斯贊嘆不已。英國士兵何曾見過這種裸體女人一般奇妙的葫蘆，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王葫蘆告訴漢斯說：“這葫蘆名叫西施葫蘆，咱們中國四大美女之首西施知道嗎？”漢斯點點頭。王葫蘆又告訴他：“將這只大葫蘆掏一個小洞當作尿壺，就是中國人晚上睡覺用的那種尿壺，有尿的時候就撒在這里面。記住，洞口不要掏大，那樣會使藥效減弱，只要堅持一個月，你的毛病就會好的。”

“真的？”漢斯喜笑顏開，但很快又沉下臉來，他生怕這個中國老頭在葫蘆里藏了什么機關，就在上面仔細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覺得葫蘆十分光滑，并無異樣，他確信沒有被削開的痕跡，便將手一揮，指揮士兵抬著那只西施葫蘆高興地走了。漢斯心想，這葫蘆要真的是個大活人該多好啊！回去以后他照著王葫蘆說的，在那個葫蘆上掏了個小洞。那天夜晚，漢斯內急，往那只西施葫蘆里撒尿時，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渾身浮腫，不一會兒便一命嗚呼了。英國士兵聞聲趕來，看了半天，猜測是這只奇怪的大葫蘆殺了漢斯。他們拿來軍刀，削開葫蘆一看，個個嚇得驚叫起來，只見那只大葫蘆里有一條紅黑相間的赤練蛇，正昂頭吐著鮮紅的信子。

那只完好的大葫蘆里為什么會有一條赤練蛇呢？原來，紅牡丹墳上的那只葫蘆養分足，花開得很肥大，等到快要結果的時候，有一天，葫蘆王在花心里撒了些蜂蜜，招來了一條赤練蛇。蜂蜜對赤練蛇有一種神奇的麻醉效果，那條小赤練蛇吃飽了肚子，躺在葫蘆花心里睡了起來，等它醒來以后，已經是躺在新長成的葫蘆里了。葫蘆越長越大，赤練蛇竟然吮吸著葫蘆汁長得又長又粗。秋天里，葫蘆王摘葫蘆的時候發現那葫蘆分量有些沉，就知道自己精心設計的這味奇藥成功了，他要把它獻給漢斯。漢斯哪里知道這其中的奧秘，果然上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