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朵的午餐

（一）

中午11點30分，放學的鈴聲準時響起來，第二實驗小學里很快涌出無數撒著歡的孩子。大家一股腦地沖出校門，輕車熟路地鉆進學校外面的一家家小餐館。

五年一班的張小龍快步走進掛著大紅牌子的“云南米線”店，對正在忙著招呼學生的老板娘說：“媽！我回來啦！”然后熟練地“工作”起來——他的工作，是去廚房端出做好的米線，送到點餐的學生面前。

這米線店，是小龍媽媽開的。爸爸去世是在三年前，要強的媽媽為了更方便照顧小龍，在學校門口開了這家店。從最開始的小棚子做到今天的一百平米，小龍最懂媽媽的辛苦。所以即使是條件改善、已經有了三個雇員的今天，懂事的小龍還是像三年前那樣，在每天中午最忙的時間段，幫媽媽做力所能及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才吃午餐。

（二）

這一天，小龍剛剛端出自己的午餐，還沒坐定，便看見了猶豫在門口的劉朵。

劉朵是轉學生。因為原來所在的農民工子弟小學被關掉取締了，劉朵的爸爸咬牙把劉朵送到比農民工子弟小學貴一些的第二實驗小學來。她和小龍一個班。

聽說她家里條件差，媽媽身體不好，只靠爸爸打工。小龍對劉朵的第一印象挺好的，她雖然穿得不好，但是清秀、干凈，學習努力。才來一個月，就考了好幾次第一，還被班主任老師選為語文課代表。為了省錢，劉朵從來不在外面的小飯館吃飯，每天中午都回家啃白饅頭。

今天很奇怪，她怎么會在這里呢？小龍一邊想著，一邊叫劉朵：“劉朵！快進來呀！這店是我家開的。”

劉朵還是有些猶疑，她側著身，手指緊緊地纏在一起，怯怯地說：“哦，張小龍。我想，買一碗米線，多少錢？”

“六塊錢。”店里的服務員說。

“六塊錢……”劉朵清亮的眼睛閃出一抹暗色，看得出明顯的失落，“對不起，我……錢不夠……”她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轉身要走。

“哎，別走！你是我同學，便宜賣給你，兩塊一碗！”看到劉朵要走，小龍急忙跑過去，硬是把她拉進來。

一直忙著算賬的媽媽抬起頭，看了看劉朵，什么也沒說。然后，沖服務員點點頭。

“張小龍，謝謝你！媽媽還從來沒吃過米線，前幾天我聽她念起，所以我想買一碗給她嘗嘗。”劉朵感激地說。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錢，大都是硬幣。數了數，一共是兩塊七毛。她走到小龍媽媽面前，不好意思地說，“阿姨，兩塊七毛，請您收下。”

小龍媽媽只留下兩塊，對劉朵說：“小龍說是兩塊，就是兩塊，去吧，孩子。”劉朵拎著打包口袋，臉紅紅的，她彎腰行了個禮，就轉身飛快地跑了。

小龍和媽媽講了劉朵的事，請媽媽不要為少收了劉朵的錢而生氣。媽媽輕輕地嘆了口氣：“傻孩子，你這樣懂事，媽媽欣慰還來不及呢。”她摸著小龍的頭，安慰他。

（三）

半個月過去了。星期二午休的時候，劉朵喊住小龍，交給他一個小紙包。小龍打開，里面是一把零錢。劉朵開心地說：“張小龍，你數數，這是四塊錢，是還你那天少收我的米線錢！”

小龍愣了：“還什么？不是說好了，便宜賣給你。說是兩塊錢，就是兩塊錢！”

“不行！明明就是六塊錢，為什么要少收我的？很感謝你和阿姨的好意，但是你們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不能讓你們賠錢。這些錢，都是我課余時間撿瓶子換來的！最近運氣好，很快就攢夠了十幾塊，除去還你的，還夠給家里添些小東西呢！”劉朵忽閃著長長的睫毛，清亮的眼睛像一汪泉水，因為能夠還得上別人的人情，顯得很興奮。

張小龍沉默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小紙包，又抬頭看了看劉朵，好像想到了什么……

晚上，小龍和媽媽商量：“媽媽，我們幫助一下劉朵吧！她是個好孩子，比我還要懂事。你看，這是她還給我們的四塊錢！”小龍攤開手掌，亮出那個包滿了零錢的小紙包。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爸爸去世以后他和媽媽單獨打拼的艱苦日子，淚水止不住地從小龍的眼角滑下來。

媽媽打開小紙包，眼睛也濕潤了。她看著那一把零錢，說：“小龍，你和劉朵都是好孩子。現在咱娘倆的條件好了，但是你沒有忘本，你想幫助堅強困苦的劉朵，媽媽很樂意支持你。可是，從她還你四塊錢這個舉動來看，你認為她會坦然地接受咱們的幫助嗎？”

小龍也犯了難：“媽媽，那咱們怎么辦呢？”

媽媽想了一下，說：“不如，這樣吧……”

（四）

第二天課間，班主任老師告訴了劉朵一件事情：“有社會上的好心人愿意資助學校里品學兼優的貧困同學，每月150元。每個班級一人，經過研究，咱們五年一班的名額給你。”

劉朵有點兒吃驚，這樣的好事落到自己頭上，她很高興，但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劉朵問老師：“那個好心人是誰呢？”老師只說是一個專門資助貧困生的民間團體。

于是劉朵也就沒有再問，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其實，是小龍媽媽找到班主任老師，商量后這樣做的。她們想：這樣，劉朵能夠稍微心安一點吧！

劉朵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秘密。因為學校根本就沒有宣布過，去打聽，其他班的同學也不知道這件事。那一天，去老師的辦公室送作業的時候，劉朵在門外聽到老師打電話：“小龍媽媽謝謝你，你放心，我會繼續保密……”她突然間明白了一切。

（五）

“阿姨！我都知道了，謝謝您！但是，我不能白白收您的錢。”這天放學，當劉朵把兩個月來小龍媽媽以好心人的身份資助她的300元錢遞過去的時候，小龍媽媽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面前這個滿眼淚花、堅強懂事的女孩兒……

不過，辦法總歸是有的。

第二天中午，劉朵出現在了張小龍家的米線店里，她繼續著小龍從前的工作——去廚房端出做好的米線，送到點餐的學生們面前。

劉朵和小龍媽媽說好了，每天中午都在店里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工錢。

報酬是，午餐免費。

（責任編輯 趙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