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火車奔馳在閃亮的日子

橋邊紅藥

你我為了理想歷盡了艱苦/我們曾經哭泣也曾共同歡笑/但愿你會永遠地記著/我們曾經擁有閃亮的日子

1可以關注一個人的日子

人生的第一次挫敗，毫不留情直截了當地把我堵在十二歲。

那是張揚到跋扈的年齡，從不肯乖乖坐下來填一張試卷，也不能靜靜地坐著聽一堂完整的課，并且因為貪玩，常常在燈下補作業直到深夜，第二天仍不能被盡職盡責的老師放過。

我以為學習像永遠長不大的蒙蒙奇，他會一直咧著嘴對我笑。可是十二歲的小升初考試，我以七分之差被“光榮”地拒之于重點中學的門外。當我聽到越來越多的同學被重點中學錄取的消息，那些像荒草長過的歲月恨不能重新來過。

最終父親掏出了一筆可觀的擇校費彌補了七分之差，我得以僥幸進入。而與我形成鮮明對比的一位女同學則深深加重了我的奇恥大辱。

她來自鄉下，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風一吹滿頭的短發立刻凌亂，粗糙的雙手來不及撥正又吹得像祥林嫂；興許是經常下地的緣故，她并不高的個子顯得笨重，走起路來咚咚有聲；挎個布書包就頗有農村大媽的風范。可這樣的“大媽”卻是那一年小升初考試的狀元，學校為她免除一切學雜費，還每月獎勵生活費。

那些錢好像是從我的口袋里飛出來，帶著對我的嘲笑驕傲地落在她的手里，我沒來由地格外關注她。

每天早上她總是第一個走進教室，邊啃饅頭邊背英語單詞。因為她的口語極其不標準，所以每天早上她都蹲在教室的錄音機下，像守著稀世珍寶，豎起耳朵，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錄音機，一雙大手在地上寫寫畫畫。

每天晚自習放學她還要再堅持一會，做過的數學資料已勾抹得七零八亂，她還是拿著用過的作業本，在背面一下一下算得很認真。她的數學筆記厚厚地寫了一摞，紅筆藍筆標得清楚分明。她像一個女超人，從來都不會困，中午的時候在教室趴一會，伏在桌子上睡著，隔著厚厚的眼鏡片，她眼角的笑很淺很淺。就像她解出每一道千難萬難的數學怪題，不說話如釋重負的淺笑。

那也是漸漸懂得美麗的年紀，青春的花蕾悄悄綻放，所有的女孩子萬紫千紅呼啦啦開了一片，唯有她低著頭像樸實的一片灰，卻驕傲地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于是其他人的張揚都敗得偃旗息鼓。

2那段仿佛不被善待的時光

高中的整場歲月都是沉默的，惜字如金，埋在書堆下大口喘氣，只是天空永遠帶著高考的逼仄。

高二文理分科后，因為數學的短板效應，我理所應當地分到了最差的班級。對這樣的班級，學校長久以來緘默觀望，師生之間流傳著種種謠言，我們像是被施了魔咒，永遠都不會有一個人考上大學。

那仿佛是一段不被善待的時光。男生們越來越放肆，翹掉一上午又一上午的課程，在操場上將籃球打破，揮汗淋漓；在下午的時候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覺，窗外陽光溫暖地照耀著年輕的十七歲；在晚上他們翻過圍墻，躲過保安，將大把的青春和精力奉獻給游戲。而女生開始光明正大的在課上看小說，有時候拿著鏡子描眉化妝，鏡子反射了陽光投在墻壁上明明暗暗。十七歲的浮夸像駛進隧道的列車，轟隆隆轟隆隆卻沒有出口。

我們終于不孚眾望地復制了歷年最差班級的形象，甚至更為慘烈，到后來連我們都唏噓不已，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有，真的有！那是坐在教室講臺桌旁邊的男生，他單獨搬了桌子和講桌并列，抬頭就是老師，就是黑板，就是厚厚的粉筆灰。因為離得太近，他仰頭看黑板的時候要狠狠往后撤身體。可是聽完課，他又像彈簧“嗖”一下彈回去，緊貼著桌子，看書，做卷子，記筆記，背后是那樣喧嘩不堪的我們，選擇聽天由命。

就像是在死傷無數的戰場，已無生還的絕境下，他一個人掙扎著往前爬，一步又一步，緩慢而艱難。是那樣沉重而又堅持的歲月，他沒發一聲號令卻如同一位將軍，帶著整個班級安靜下來，我們終于學著在高考的戰場上，披荊斬棘，一鼓作氣。

一年后坐在大學的禮堂下，看話劇《霸王別姬》，我總是想象，如果當初項羽沒有烏江自刎，而是東山再起，縱使四面楚歌，再一次力拔山兮氣蓋世，那結局是不是不一樣？

歷史不可逆轉，想象不過是解嘲，而我慶幸年少時光有人告訴我，其實沒有人看不起你，不肯善待的，只是自己。

3前塵往事斷腸詩

那些搖晃顛簸的歲月很輕很輕，像五彩的泡沫絢爛歸去，可吹泡泡的人還在留戀淡淡的痕跡不肯離去。

我仍舊記得中學畢業典禮的炎炎烈日下，“狀元大媽”站在我的前面，唱《送別》的時候她轉過身來，輕輕說，其實這三年，你一直都比我努力，因為有你的追趕，我始終不能松懈一點。

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她風趣幽默地把我說成狼一樣的兇猛，我才明白那樣的努力，本是對照于她也激勵了她。可是教會我上進，懂得超越和被超越的人，青春的羨慕和嫉妒五味雜陳卻發酵了我的成長歲月。像三年來的每一天都站在她的身后一樣，默默注視，暗暗鼓勵，那一天站在她的身后，“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我終究哽咽，無法唱完，七月的熱風烘干了我的眼淚。

不是所有的日子都波瀾不驚，平靜如水，總有一段時光七上八下，橫亙在成長的道路上，迷惘孤獨。那些年固執地認為講臺桌旁邊的男生，他的堅持幾乎是于事無補，上大學對班級里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癡心妄想。可潛意識里又那么渴望他打破記錄，考一個高等學府給所有人看。不知不覺隨著他一起努力，無論如何都要拼一把。

高考結束后不只是他考上了重點大學，連我們也打擦邊球進入了象牙塔，那一年我們的成績讓很多人嘆為觀止。此后歷屆學弟學妹總會拿此說事，彼此鼓勵。他們永遠不知道，講臺桌旁邊的桌子上，男生很用力地刻下一句話：前塵往事斷腸詩，其實都是別人的事。

我笑著哭出來，那樣年輕不堅定的日子里，他卻清晰地看透未來。不被善待的日子里，他能笑著安慰自己。

4閃亮的日子

老師們常說，火車跑得快不快，全靠車頭帶。

讀書的那幾年不斷升級換班，成績高低起伏，有過榮譽有過黯淡，但每個班級里，總有一個人默默無聞地前進。他以成績，以品德，以優秀或以驕傲，帶著青春時光里的你，像火車奔馳，一路向前。

羅大佑唱過：你我為了理想歷盡了艱苦/我們曾經哭泣也曾共同歡笑/但愿你會永遠地記著/我們曾經擁有閃亮的日子。

此后人生漫長，路途坎坷，那么多張試卷要我們誠懇回答，我們必定需要一個像火車奔馳的人，用榜樣的力量一路激勵，低頭努力，奔馳在閃亮的日子。

而也許，你就是下一個像火車奔馳領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