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我回家的路

駱昌芹

丈夫要率領合唱團進行鄉村巡回演出，適逢假期，我們決定帶上我們7歲的兒子思思和5歲的女兒青青。

一周的演出結束了，回家前夕，我丈夫問寶貝女兒：“旅行和回家，你最喜歡哪—樣？”

“當然是回家了。”青青毫不猶豫地回答。

“既然如此，”她爹逗她，“下次旅行我們就不帶你出來了。“

“可是，爸爸，如果你不帶我上路，我怎么能認識回家的路呢”

生活原本就是如此：有迷茫才會有覺悟，有傷疤才會有愈合，一個從來沒有離開過家的人就不會理解回家的快樂。

兩天前，青青摔倒了，她左胳膊的鎖骨折斷了，痛得十分厲害。但她并沒有痛得嚷嚷。

本來以為不會痛多久的，但兩天后左胳膊還沒法抬起來。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很難過。可青青的偉大發現卻讓我們驚奇不已。“媽媽！”她激動地叫道：“我現在知道哪邊是左邊了！”青青一直分不清左邊和右邊。現在簡單了——痛的那側是左邊。

在我伏案工作時，青青總會靜靜地在我腳邊玩耍，突然，她用手握住我光著的腳趾，歪著小腦袋興奮地對我說：“媽媽！我愛你的腳。”

“什么？”

“我愛你的腳！”她重復道。

我放下手頭的工作，一陣愕然。在我17歲的時候，我紅紅的雙頰很討人喜歡；我深厚、甜美的嗓音受人稱贊；我藏書豐富受人羨慕。可還會有誰握著我的腳趾說愛我呢？青青愛我的腳是因為那是我身體的一部分，而別人甚至包括我都從來不留意這些，更不用說愛了。

思思喜歡中國書法，雖然他的字幾乎不能稱做書法，甚至經常把墨汁潑灑得到處都是，弄得書寫紙這兒一個黑點那兒—個黑點。

一天，—位遠親過來，看到他正在練書法，“嘿！還不賴！繼續努力，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超過班上其他同學的。”

“哎呀！糟糕了！”我驚叫一聲，思思是不喜歡這種奉承話的。果然，他相當傲慢地斷然否定道：“我不想比別人強。”

“那你干嘛還要練呢？”那位遠親堅持已見。

“如果寫得好，我自己會感到滿意，能不能超過別人，我不在乎。”

勝過別人的欲望也許是造就成功企業家和藝術家的原動力。但是，不想貶低別人、超越他人的平常心會讓人在知識海洋里恬靜、盡情地遨游。

每次我們準備外出旅行時，青青總會盡量地把一些洋娃娃：大的、小的、新的、舊的塞進旅行包。

“不行，乖女兒！”我說，“你只能帶你最喜歡的—個。你最喜歡哪一個啊？”

她仔細檢查每一個洋娃娃，有的很漂亮，有的舊了撕壞了，有的花了我們很多錢，其他的一些是她朋友不要送給她的。最后，她慎重宣布：“我全都喜歡！”

“你不能全部喜歡。”我堅持說，“撿—個你最喜歡的。”

“我全都喜歡。”她說。她的話音告訴我她的這個決定是無可爭辯的。她全都喜歡。唉！別爭了，到此為止吧！

美麗和丑陋，昂貴和便宜，只存在于成人的世界，對孩子而言，物品的價值和外形絲毫不影響其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我只好讓她帶上所有的洋娃娃上路。

一天，天氣很冷又下著雨，我回家已經很晚了。其他人都吃過了，青青依偎在我身邊，想吃—塊豆腐。

“喂！媽媽，你的筷子好暖和。”當我夾了塊豆腐給她吃時，她興奮地說。

我頓了一下，不知道她在說什么。過了好—會兒，我才回過神來。原來那天天氣很冷，我把吃的東西又熱了一下，后來我用筷子夾了出來，結果筷子都燙熱了。可青青對一雙暖和的筷子顯出無比的興奮，好像在為一件大喜事而歡呼。

人們贊美美味佳釀，可在一個寒冷的下午，只有一個5歲的孩子會對溫暖的筷子上夾的豆腐感到高興。我想我們一定失去了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機會——許許多多好好欣賞簡單而又美好的事物的機會。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