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堵哭泣的墻

鄧茗綺

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在這樣一個早晨，我漫步在淮安城中，尋訪古城墻的蹤影。

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淮安——不是以名城的身份，不是以繁華的姿態，而是以一種難以言說的悲痛赤裸裸地展示出來。這樣的淮安，讓人難以接受。

青灰色的磚塊上，“淮安州”的字樣已快被磨平，但卻掩蓋不住歷史的悲痛。樹根旁隨意堆起的亂磚，很多已經斷裂，布滿塵土，頹亂中更透出悲涼之意。

走過條條小巷，竟隨處可見古城墻建立之初原始的根基，我感到幸運，卻又不禁扼腕嘆息，歲月無情，古城墻竟已被侵蝕至此。走過那座古老的通濟橋，仿佛能夠穿越時空，重回過去。橋上斜拉著的鐵鏈，如今已銹跡斑斑。橋下的護城河也早已不復清澈，只有橋邊的石碑依舊完好，它靜靜地站著，像是在守護著歷經數百年風雨的通濟橋，又像是在回望著歷史的當年。

在一戶居民家中，我意外地遇見了一小段保存完好的古城墻。讓人慶幸的是，它并沒有遭遇太多磨難，一塊一塊，整整齊齊地堆砌在那里，石縫間的石灰已經剝落。可是，我卻分明能感受到它所傳達出的濃濃的痛楚——它說，它佇立了好久；它說，它還有價值……

走出那戶人家，回首還依稀能看見古城墻的影子，而隔在中間的那堵雪白的石灰墻上，那塊藍色的小牌“歷史建筑036”卻是那么刺眼，它安靜極了，冷冷地旁觀這個世界。

我繞過七七八八的街巷，終于走到了終點站，眼前的場景觸目驚心。

青灰色的墻體人為地被機械橫劈掉一半，像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讓人無法直視，我似乎能聽到古城墻那嗚咽的哭泣聲。斑駁的墻體，已讓人出離了憤怒，感到心口鈍鈍地疼。墻角，嫩綠的蕨類植物濃密可愛，不知世事地從墻縫里探出了半個腦袋，正怯怯地張望。抬頭，剛好對上工地上那張開大手、高高揚起的起重機。陽光依舊燦爛，我的心頭卻有一絲涼意。

坐在回程的車上，向窗外望去，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施工的機器興奮地轟鳴作響，忙得不亦樂乎。我的眼前卻時時晃動著古城墻那一道巨大的傷口，心里涌起無數復雜的情愫。

如果有一天，世界上只剩下高樓大廈——

如果有一天，世界上只剩下所謂的高科技——

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無人理會那堵哭泣的墻——

歷史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永遠地消失在了歲月的流沙中。多少樓臺亭閣，毀于戰火；多少城池家園，毀于離亂。時間的兩岸，歷史的豐厚蘊藏與子孫后代的茫然無知隔河相望。我們也無力挽回時間的流逝，但我們分明可以做點兒什么，讓歷史的滄桑被記住，讓傳統文化得到更好的傳承。

聽，那堵哭泣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