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

2013年,中東和北非指定會經歷更多政治動蕩和武裝沖突,其中敘利亞局勢更引人注目。巴沙爾·阿薩德總統逃亡,敘利亞被眾多武裝組織控制,如同現在的利比亞。由于其種族和宗派分歧,敘利亞很可能成為中東地區各種力量和意識形態的代理戰場。這會有助于“基地組織”及其同路人在美軍部隊撤離伊拉克后卷土重來,東山再起。
與此同時,以色列將襲擊伊朗核項目,這除了會激起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和黎巴嫩盟友間的沖突,還可能帶來海灣地區更大范圍沖突的危險。
“阿拉伯之春”
“阿拉伯之春”是指2012年春天阿拉伯世界許多國家發生的一系列起義、社會抗議和武裝叛亂活動,其影響之深、范圍之廣引起全世界的高度關注。對于經歷“阿拉伯之春”的北非國家而言,過去的1年多有喜有憂。在2011年10月選舉中大獲全勝的伊斯蘭復興黨的領導下,突尼斯似乎取得了最好的進展,盡管其仍然面臨嚴峻的社會和經濟挑戰。
事實表明,埃及的過渡更加動蕩不安。在胡斯尼·穆巴拉克2011年2月辭去總統職務后,“保守派”繼續以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的形式控制著這個國家。盡管這原本應是舉行大選和頒布新憲法前的臨時安排,但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開始顯得越來越像一個政治集團。“穆斯林兄弟會”2012年1月贏得多數席位后,下令解散新選舉產生的制憲會議。同年6月,“穆斯林兄弟會”的穆罕默德·穆爾西贏得總統大選,而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則宣布將不受國民監督起草憲法。
穆爾西雖然會面臨體制內的反對,但還是決意推行幾項措施以鞏固自己的權力。他恢復了制憲會議,隨后利用西奈半島士兵遭武裝組織襲擊事件,解除了幾名高級將領和軍官的職務。2012年11月,以色列與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武裝組織談判達成停火協議,穆爾西隨即發布一項政令,賦予自己廣泛的權力,這一舉動引起了自由反對派的抗議。2013年新憲法公民投票時,埃及很可能會出現嚴重的政治緊張局面。
相比之下,也門的過渡出人意料地平穩。在外國盟友的壓力下,阿里·阿卜杜拉·薩利赫最終于2012年2月辭職。在隨后的選舉中,長期擔任副總統的阿卜杜·拉卜·曼蘇爾·哈迪是惟一候選人,且大多數派別都認為他是個可以接受的折中選擇。他采取了一些臨時措施,把軍隊改革成一個更加統一的力量,這多少削弱了一點薩利赫親屬及其支持者的勢力。盡管擔心出現叛亂,但到目前為止反對派的力量仍然有限。
依靠更直接的外國干涉,利比亞反對派推翻了穆阿邁爾·卡扎菲。在卡扎菲死后的一年多時間里,利比亞仍然是一個被形形色色的民兵組織控制的混亂國度。盡管許多民兵組織在表面上已經歸并到新的國家軍隊和安全部隊中,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只不過意味著自治武裝組織由政府給發工資罷了。
軍事長官優素福·曼庫什采取了一些臨時性措施,通過用自己的軍官取代一些民兵組織的指揮官來建立一支新軍隊。然而,這無疑將是一個費時多年的進程。雖然利比亞的石油收入是一種凝聚力量,但在最壞的情況下,它會成為競爭的政治軍事派別之間分裂的源頭。
像卡扎菲一樣,敘利亞的阿薩德家族執意要鎮壓反對其統治的起義。許多西方領導人曾預測阿薩德家族會在年初下臺,但阿薩德政權現在仍穩固如初,而且享有卡扎菲所沒有的一些有利條件。阿薩德政權有一個強大的外國盟友伊朗,為其提供武器、資金、技術和設備。與此同時,為卡扎菲倒臺打抱不平的俄羅斯,在安理會為阿薩德政權提供了外交掩護。
雖然俄羅斯因保護阿薩德家族而受到指責,但西方國家對軍事干預敘利亞明顯沒有對干預利比亞那么熱衷。敘利亞不僅擁有更加先進的防空系統(一架土耳其偵察機2月墜毀顯然就是明證),還擁有化學武器和彈道導彈的可靠威懾力量。因此,在敘利亞建立禁飛區的任何嘗試都會比在利比亞建立禁飛區要復雜得多且成本也高昂得多。在沒有決定性外國干預的情況下,敘利亞的戰爭一直會殘酷地耗著。
盡管到2012年底,反對派的勢力看上去像是在增強,但他們離在戰場上打敗政府軍還很遙遠。由于阿薩德家族沒有表現出任何暗中逃亡的跡象,敘利亞沖突要拖入2013年。
如果政府軍繼續一步一步失利,他們很可能退守到西部山區的大本營,而讓這個國家的其余地區置于過去一年來出現的眾多反叛民兵組織的控制之下。
2012年11月在多哈成立的新反對派聯盟看起來更有發展前景。然而,預料之中的是該聯盟遭到強硬伊斯蘭主義者的抵制,而且即使敘利亞政權迅速瓦解,反對派聯盟也會像利比亞一樣難以建立一個有能力恢復秩序的政府。
與此同時,敘利亞的庫爾德主要黨派已經控制住東北部地區,而且執意要通過在沖突中保持中立來獲得自治權。他們還有勢力強大的伊拉克庫爾德人的,支持,這可能預示著會出現一個跨越伊拉克北部和敘利亞的庫爾德國家,但這一發展態勢將會受到安卡拉、巴格達和德黑蘭的阻止。
反恐之戰
2012年中的反恐戰爭,即極力鎮壓試圖通過暴力重建一個跨國政權的極端遜尼派伊斯蘭主義者,一些地區進展順利,而另一些地區遭受了重大挫折。
“基地”組織領導人艾曼·扎瓦希里支持“阿拉伯之春”,并聲稱美國決定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撤軍意味著他領導的運動取得了戰略性勝利。
然而,突尼斯、埃及和其他國家的伊斯蘭主義者在選舉中的發展反映出他們既拒絕“基地”組織的暴力手段,也拒絕極端的反民主思想。較為溫和的伊斯蘭主義者反對塔利班式的神權統治,并且將土耳其執政的正義與發展黨視為伊斯蘭政黨與現代世界調和的典范。
在也門,“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這個一度被視為跨國圣戰運動的后起之秀,遭受了重大挫折。薩利赫總統辭職后,軍方最終占領了由這個組織干2011年動蕩期間在該國南部建立的羽翼未豐的伊斯蘭教王國。這消除了人們關于該組織正在實現一個伊斯蘭教預言的看法,預言稱“基地”組織會在亞丁一阿比揚地區組建一支由1.2萬名穆斯林游擊隊員組成的軍隊并向耶路撒冷進軍。
在曼德海峽對岸,“非盟駐索馬里特派團”繼續穩定推進,打擊“基地”組織下屬的青年黨“前進青年圣戰者運動”組織。2011年把青年黨趕出靡加迪沙之后,非盟駐素馬里特派團的烏干達和布隆迪分遣部隊牽頭制定了一份大膽的計劃,在索馬里南部和中部建立軍事基地。
為此,2011年10月進入索馬里南部的肯尼亞軍隊被正式收入非盟駐索馬里特派團。而肯尼亞軍隊剛剛在9月份攻占了索馬里南部的基斯馬尤這個戰略港口,這使青年黨喪失了其主要財源。
其他地區的進展就沒有這么順利了。利比亞的混亂局面使得一些激進分子得以建立起自己的武裝,最明顯的例子是2012年9月11日武裝分子襲擊美國駐班加西領事館。大使克里斯托弗·史蒂文斯和另外3名使館工作人員被殺,該事件成為美國重要的政治爭議之一。
在馬里,自北部向南發展的沖突使這個國家處于飄搖之中。2012年1月以來,圖阿雷格分裂分子和得到“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支持的當地伊斯蘭民兵組織“伊斯蘭教法支持者”開始占領軍事哨所和騷擾主要要塞。
2012年3月,對北部失利感到灰心的一些下級軍官在巴馬科發動了一場政變,此舉導致北方軍事潰敗,使叛軍得以控制馬里北部的主要城市。不穩定的反叛聯盟不久后破裂,伊斯蘭主義者趕走了分裂分子。
與此同時,尼日利亞軍隊仍在繼續奮力鎮壓北部穆斯林人口占多數州的暴力活動。雖然流血事件往往被怪罪到稱為“博科圣地”的伊斯蘭主義武裝組織的頭上,但沖突在多大程度上是叛亂還是拜占庭式的錯綜復雜的政治斗爭仍有爭議。似乎存在多個“博科圣地”派系,其中一些與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有關聯。然而,就連他們自己也說,大多數暴力事件實際上是政客雇傭的暴徒發動的。軍方2013年10月證實了這種說法,宣稱在一名“在職參議員”的家中逮捕了“博科圣地”的一名高級成員。
美軍2011年底撤離伊拉克后,該國的暴力事件不斷增加。美國伊拉克重建特別監察長辦公室在其2012年10月的報告中說:“本季度伊拉克的暴力事件飆升至兩年來從未見過的水平。”報告還說:
“攔截恐怖分子通信的能力不足,加上伊拉克情報機構之間缺乏協調以及缺少分析能力,顯然導致了安全部隊對‘基地組織在伊拉克復活不知情。”
伊拉克的暴力事件驟增,大量圣戰分子已經越過邊界進入敘利亞,在那里有一個叫作“支持陣線”的組織被視為“基地”組織的敘利亞分支。支持陣線2012年1月宣布成立,曾聲稱制造了多起襲擊事件,包括自殺式炸彈襲擊。
雖然在敘利亞沖突中圣戰分子似乎仍是一支較弱的力量,但混亂局面會使他們得以建立起一個安全區,并獲得正在遭劫掠的軍事基地和倉庫中的一些武器。正在擴散的武器包括肩射地對空導彈,這種導彈可以用來對民航客機進行毀滅性的恐怖襲擊。
圣戰分子的存在也證實了敘利亞政權所聲稱的正在打擊希望建立一個強硬伊斯蘭國家的恐怖分子,從而有助于拉攏宗教少數派。由于擔憂無意中為圣戰分子提供力量,使得一些外國政府對向反對派提供武器產生疑慮。
宗派爭端
在敘利亞和伊拉克作戰的圣戰分子暫時改變了“基地”組織襲擊西方的傳統重心,代之以越來越把他們的主要敵人視為伊朗及其阿拉伯盟友,這其中大多數是什葉派穆斯林。
“基地”組織的這種轉變與什葉派占支配地位的伊朗與遜尼派阿拉伯國家之間廣泛的權力斗爭相吻合。波斯人與阿拉伯人以及什葉派與遜尼派之間的敵對狀態已經存在幾個世紀,近年來由于伊朗積極尋求增強其地區影響,對抗變得更加尖銳。伊朗的做法包括在巴勒斯坦領土和黎巴嫩培育反以色列的組織,以使這個伊斯蘭共和國的宗教和反西方傳統發揚光大。伊朗還努力確保在美國入侵后伊拉克不會再次成為重要威脅,而且還把蘇丹發展為向加沙地帶走私武器的通道。
伊朗的地緣政治不安全感還促使其發展對波斯灣對岸阿拉伯國家的成懾能力。廣受外界關注的伊朗射程更遠的彈道導彈能夠擊中以色列,而其擁有規模大得多的短程導彈和重型火箭武器庫,可以用來轟炸阿拉伯鄰國。人們普遍擔憂,伊朗擁有襲擊波斯灣油輪而中斷全球石油供應的能力,伊朗的火箭和導彈庫只是在其能夠裝備核武器前的一種臨時威懾力量。
2012年,海灣阿拉伯國家提出購買價值數十億美元性能先進的美國導彈防御系統,以應對伊朗的威脅。卡塔爾和阿聯酋都選擇了“末段高空區域防御系統”和“愛國者先進能力-3”(PAC-3)導彈系統;科威特正在將其“愛國者”PAC-2升級到PAC-3,而且還在著手購買最新的攔截導彈。然而,在2014年之前,大部分導彈防御系統不會到位,這可能讓伊朗有機可乘。
與此同時,一些海灣阿拉伯國家似乎決意削弱伊朗在阿拉伯世界的影響,最明顯的手段是支持反對阿薩德政權的敘利亞反對派——其主要是什葉派伊斯蘭教一個分支,稱為阿拉維教派。阿薩德家族的倒臺將會使與伊朗結盟的黎巴嫩真主黨失去一個重要支持者。
盡管伊朗和海灣阿拉伯國家之間的對立可被視為一種地緣政治斗爭,但如果對立方利用宗教因素來動員民眾支持,則存在演化為宗派暴力的危險。
伊朗的核項目
在遏制伊朗這一點上,以色列和遜尼派阿拉伯國家表面上存在共同利益,但不能認為這個猶太國家在與后者合作。
以色列擔心“阿拉伯之春”會導致阿拉伯各國出現比以往更支持巴勒斯坦的政府。土耳其曾經是以色列的重要盟友,但在正義與發展黨的領導下已經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疏遠了以色列。埃及的穆斯林兄弟會無疑會更加擁護其位于加沙地帶的武裝體系分支巴基斯坦好戰組織哈瑪斯。
然而,穆爾西總統2012年11月促成停火一事表明,穆斯林兄弟會會繼續推行試圖化解巴以緊張局勢的埃及政策。埃及新統治者甚至會促使哈瑪斯轉變支持伊朗的立場,并幫助其控制巴勒斯坦伊斯蘭圣戰組織壯大力量。
與此同時,海灣阿拉伯國家發現自己實際上與以色列處在對付伊朗的同一戰線。據以色列國防部長埃胡德·巴拉克稱,以色列會在2013年年中,即在伊朗核設施增加到最多和保護得最好之前,打擊伊朗新生的核武器生產能力。
以色列舉行的作戰演習表明,襲擊伊朗引發的后果是可控的。在模擬演習中,伊朗發射遠程彈道導彈實施報復,許多導彈都被以色列的“箭”系統攔截。
這場有限沖突的關鍵因素是伊朗方面試圖以受害者身份盡快重建其核項目。
許多分析家認為,伊朗在聲稱會對美國和以色列不分彼此一起報復時是認真的。如果情況果真如此,2013年海灣地區將會有一場大規模戰爭爆發。
編輯/劉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