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草

畢群

良禽擇木而棲，是不是以前棲過的木，應該并不重要。其實，就像復婚一樣，愛過又離開的人和初墜愛河的人肯定有所不同。

上周舊同事聚會，席間，他們都不無得意地提起前公司正在盛邀他們回去工作，他們中的一個正面臨現公司讓他從上海調任香港，熱愛上海的他不想走的困局，剛好被前公司的電話破解，他心中暗喜，一通討價還價后，工資升了一倍有余，半推半就地在離開不到半年之后欣欣然回去上班了；另一個情況有所不同，兩年前是因為老板嫉賢妒能，鬧得很不開心地離開，現在雖然事過境遷，無德老板也被炒了魷魚，但傷痕依舊，加之現在的行業較好，工作環境也不錯，所以對強烈的回歸邀約還是斷然拒絕了，但言談中，也因此不免有小小的報復快感。

吃不吃回頭草，肯定是職場老馬們經常面臨的選擇。理論上，良禽擇木而棲，是不是以前棲過的木，應該并不重要。其實，就像復婚一樣，愛過又離開的人和初墜愛河的人肯定有所不同。知根知底，沒有驚嚇或驚喜固然美麗，但離開肯定有離開的理由，當初的不開心、不習慣，或者那些無法忍受的理由，也許會改變，也許因為距離而變得不是那么明顯，但并不會完全消失。如果不是現在的環境更為惡劣，要不要重回當初逃離的地方，真的是要想清楚才行，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成為俗語，當然有它合理的理由。離開，回來，又再閃電離開的人確實不少見。當然，那些因為錢而離開，又因為錢而回歸的例子另當別論。

吃回頭草的好馬我也接觸過不少，一種情況是，千帆過盡，才發現自己喜歡的，原來是最初的那一個，終點又回到起點，源于對世界和自己、期望和認知的不斷調整，逐漸成熟所致。另一種情況，開始心比天高，最后發現以前的高度，原來已經是自己能力所及的最高的高度，于是無可奈何地回歸。兩種情況， 對雙方來說，都未嘗不是一種好的結局。可見好馬還是壞馬，取決于草的質量，還有這草是不是對馬的胃口。

對于吃回頭草的馬，不同公司不同老板有著截然不同的態度。有的公司和老板視離開為一種背叛，于是背叛過的人將永遠不會再次接納。在一個著名CEO的演講中，他把這種態度藝術地詮釋為：我們尊重成年人做出的決定和選擇，猶豫不決或首鼠兩端是不成熟的表現，不成熟的人當然要為他們不成熟的決定而付出代價，代價就是永不錄用。而我所見的大部分公司或者老板，則不會如此極端，他們更為實際，只要是好馬，吃回頭草又何妨？有意思的是，好多公司不但愿意接納各種吃回頭草的馬，他們還往往在一匹好馬離開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說：“不管如何，我們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不管是真是假，對于一個即將離職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告別辭。

英文諺語有云：“對岸的草更綠。”翻譯成中文就是“這山望著那山高”。這是所有跳槽人的心態和所有跳槽人的愿望，如果對岸的草不如想象中綠，那山也不是那么高，那剩下的選擇就是再找一彼岸，或者再上一高山，或者是承認錯誤，回頭吃草，只要馬和草兩相情愿，回不回頭真的無可厚非。

上個月見了一個來應聘高級經理的女孩，自訴由于種種奇怪的管理文化和匪夷所思的老板，急于離開現在的公司，一切談妥開出Offer后，幾天沒有消息。追問之下，說公司和老板在使勁留她，到了該最后做決定的周末，她終于致電我說，老板哀求她留下，說她如果現在離開，將會給他的職位帶來危機，來來去去了幾輪，她竟然在沒加工資，一切不如意都沒有改變的情況下決定留下！放下電話，我想起那些狗血劇情里被苦苦哀求留下來的男女朋友們，還有那些要死要活之下結婚的人們。比起頭腦清醒的“回頭草”愛好者們，這些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不是好馬，也不是壞馬，他們是真正的癲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