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道家喝茶養生

蕭左

人們常說中國的茶道涵蓋了儒釋道三家的思想精華，然而實際上更為眾人所熟稔的似乎只是茶與佛教的關聯。由于“茶禪一味”的說法深入人心，在這個商業時代，我們就理所當然地看到有許多人在談論和研究茶與禪的關系，并且借此，使得市場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禪茶”商品以及“禪茶”的活動。

且不論這樣的現象是否真正意味著“茶文化的繁榮”，還是只是表面的假象。甚或更有可能導致人們對于傳統文化的誤解加深，即便單純從商業的角度考慮，只聚焦于“禪茶”而忽略掉其他，似乎也有因小失大之憾。

我國的傳統茶文化，源遠流長，極具內涵意味又外延廣泛，它決然不只是一套又一套的說辭，以及不斷花樣翻新的文藝表演。如果茶道只是讀了一些文字就都能說的“語言”，或是可以簡單付諸于形式的各種“表演”，那么這個“茶道”本身，也就并不是那么彌足珍貴了。

在所有關于茶的認識和使用方面，我國傳統道家以喝茶而養生的經驗及其傳承，就值得我們投以更多的關注。與佛教在修道路徑的側重點上似乎略有不同，道家有貴生、養生和樂生的理念，主張“性命雙修”，更加重視以人體機能為媒介而入道途。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把人體生命的重要性等同于“道”之本身以及“天地”，為道家的養生修道提供了理論基礎。但這里必須注意的是，道家的“養生”，其目的是在于修道、在于了悟真理，而不是為了身體康健以便享受生活和妝點此生。否則，就無以稱其為“道家”了。如果此生只是唯一并且無比重要，那么古往今來也不會有無數的人踏上道途。今人從道家養生中所攝取出來的各式各樣的“養生術”，其實是與道家的本義大相徑庭的。總之。養生只是道家修道上的媒介，而不是其目的。

喝茶在道家養生中的功用，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以茶葉入丹藥；二是飲茶破睡助靜功；三是飲茶健體以延年。茶葉有很多濟世救人的故事，主要的就是作為藥方而幫人治病。而道家在這方面則有更深刻而廣泛的引申。許多關于茶的神仙鬼怪故事就大多與道家有關，道家中注重煉制外丹的一派，更是將茶葉直接引入丹藥而服食。例如有“神仙茶”以及“脫胎換骨茶”之類。在武夷山茶的眾多故事中，就流傳有彭祖之子武夷君。為避秦亂。率族人上千隱居武夷山，在那里種植茶樹，用茶葉配藥，最終得道，并以茶藥救度世人的故事。《武夷真君仙茶道秘笈》記載這位武夷君，“養氣延年，其功在茶，修仙煉丹，其門最夸”。這是直接以喝茶而成道的—個例子。

其實。道家更多的是利用茶葉醒腦破睡的功效以協助修行。道家人物中以喝茶協助修行的高道名士不勝枚舉，例如葛玄、陶弘景、白玉蟾、馬鈺等。道家修行上的觀點，把老子的《道德經》奉為圭臬，以此引申出了萬萬千千的論述和方法，但究其淵源，無外乎是要達成對自體生命的一種超越。達到老子所說的“致虛極，守靜篤”的境界。諸如服氣辟谷、煉丹（有內外丹之分）靜坐等方法，都是一些類似經驗的總結，為幫助修行者更好、更快地提升生命的質量。而在這其中，喝茶，也是被道^們所廣泛采用的一種方法。全真派的馬鈺就曾專門寫了一首關于茶的道詩：“一槍茶，二槍茶，休獻機心名利家，無眠未作差。無為茶，自然茶，天賜休心于道家，無眠功行加。”非常明白地說明了喝茶有助于修行時心地的純凈專一，不會耽溺于追名逐利的心念，并且茶本身就是具靈性的自然飲品，是天賜的休心之處，與修行人的無為“道心”有著天然的默契。當然，個中意味，也大概只有真修行者才懂得體會，而不只是文字上面的計較。

修行的生活異常清苦，修道者往往會入深山隱居，或者四處云游訪師，生活條件就不會像常人那般的好，他們不僅要掌握各種生活的技能，還必須學會獨自照料好自己的身體。因此，中國的修道者，往往都會精通一兩種中醫的獨特治療方法。而同時，他們也經常通過自己種茶、喝茶，來攝取營養，以保養身體，從而能夠更加精進于他們的修行之道。

總而言之，道家養生的涵義遠比我們所見聞的更加深刻而且廣泛，它既非為了求取長生不老之術，也并非是某種神秘的、能夠強身健體的特殊療效。道人所追求的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道”，而“道”之為何？自然并非常人所能測知或隨意褒貶。茶之為飲，在道家養生修道中占了非常重要的一席之地，這也佐證了茶能夠作為“茶道”而立世的緣由，雖然我們可能從來不曾真正體會到“茶道”之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