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緣和藝術的增量變異

林東林

一

縱觀全球，卡塞爾文獻展點亮了德國小城卡塞爾，光州雙年展則在東北亞藝術棋盤上落下一顆棋子，而圣保羅藝術展和威尼斯雙年展又各領南美和西歐的風騷。在世界范圍內，藝術對城市的塑造和重構已經成為一種現實，當藝術遇到城市，即可以在地理空間中點石成金。

然而環顧國內，去年新疆舉辦的“高度”展覽，在藝術上點亮了新疆，這片在藝術尤其是當代藝術上相對蒼白的曠野上，藝術和地理結下深緣。像“高度”這樣的展覽還少之又少，不能用藝術為城市做增量，更不能用藝術為地理做內涵，廣州雙年展、成都雙年展和上海雙年展這樣的雙年展模式，固然開展得如火如荼，卻也讓人思考藝術和當地的融合度究竟有多大？藝術的地理價值在哪里？

南方中國的活力，來自于南方活躍的民間傳統，“藝術南方”在某種程度上也已經初現端倪。譬如香港，香港在世界藝術市場扮演著重要角色，是世界第三大拍賣市場，僅次于紐約和倫敦，已超越英國成為第二最重要的藝術品和古董拍賣市場。香港地理位置在亞洲的心臟，其自然位置令作為亞洲金融中心的香港擁有比其他地方無可比擬的優勢，并為亞洲提供了一個公平的國際藝術樞紐和交流渠道。

香港國際藝術展憑借特殊的地緣優勢，和廣州雙年展以及深圳的藝術展覽互相映照鑒證，正在往港、穗、深“藝術一體化”的方向邁進，這無論是放大廣州和深圳在國際上的藝術輻射力，還是提升香港的當代藝術成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當代藝術展，充分發揮其背靠珠三角的腹地優勢，都是港、穗、深三地在藝術和地理層面的多贏合作。

這種“藝術一體化”，正如前英國當代藝術中心總監、香港國際藝術展顧問委員會委員Philip Dodd所言：“如果三大城市的藝術展覽形成聯動效應，廣州充分發揮廣東美術館在當代藝術上的影響力，深圳作為設計之都的能量也不能小視，而香港則可發揮自由貿易港適于藝術品交易的特點，珠三角三城聯動，將呈現出新的發展活力。”

那么放眼南方中國而言，除了香港、廣州、深圳這樣的地理藝術組合體之外，還有沒有另一個值得期待的藝術新高地脫穎而出呢？這樣的地方我相信會有，但目前為止最有實踐和發展氣象的一個地點，從地理上、歷史上、政策上還是當前發展上，三亞依托獨特的旅游資源和亞熱帶資源都在藝術尤其是當代藝術上具有更得天獨厚的優勢。

從地理上來說，三亞從古至今始終處在天高皇帝遠的邊陲之地，是一種自然發展形成的海洋性的生存狀態，被內陸社會的農耕文明影響甚小；從歷史上看，因為長期處于中原內陸文化和農耕文明的局外，三亞相對缺少一定的歷史傳承積累和文化沉淀，本身缺少傳統文化的支撐和洗禮，同時三亞設市時間較短，還沒有形成獨特而深厚的城市文化內涵。在這種“文明深度”相對匱乏的地方，其實特別適合發展當代藝術，對城市的塑造和新市民文化的形成，都相對簡單和適合，容易“藝術造城”。

三亞和當代藝術的結緣，讓其作為旅游勝地之外的又一城市主題，為三亞的城市內涵和文化品格做增量，把三亞和藝術之間形成一種關聯和紐帶，提升三亞作為國際旅游城市的厚度和深度。

二

中國的藝術中心，目前為止僅僅局限于特定的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如北京、上海、成都等傳統大城市，但是放眼國際來看，絕大多數藝術中心都不在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從這個角度來說，背靠大陸、面朝南海的三亞，在地理位置的偏僻正可以成為藝術位置的中心。

三亞去年開始舉辦ART SANYA，今年則升級為“三亞國際當代藝術展”，將由國際著名策展人黃篤和伊利諾伊大學東亞系主任徐鋼教授聯袂擔綱策展，展覽定題為“相遇”（Encounters），在這一主題下，劃分兩個子單元，國內部分以黃篤提出的“位移：中國當代藝術之多棱狀態”為題，國際部分則由徐鋼另確定展覽的具體題目。

在黃篤負責的國內藝術家的展覽中，將會有方力鈞、劉小東、隋建國、譚平、劉建華、劉韡、王郁洋、繆曉春、何岸、王魯炎、蔡小松、任芷田、呂山川、陳文令、王國鋒、張雪瑞、向京等國內頂尖藝術家的作品，他們各自的作品組合在三亞這一特定地理環境下，組合出了黃篤所言的“中國當代藝術的多棱狀態”，且在此Encounters，各種帶有地理性格和個人性格的藝術在三亞移植碰撞出新的叢生狀態。

今年，“三亞國際當代藝術展”著重打造學術化和國際化的藝術形象，探討人與人、自然與人文、城市與藝術之間的“相遇”。“相遇”在本質上有邂逅、不期而遇、偶然遭遇、交會、碰撞、沖突之意，但又不至于流于表面和浪漫，相遇不單是一種文學語言，更具有Encounters背后廣闊的西語意義空間，相遇的各方既彼此承認差異又有平等身份，在深層上對話、言說、交流、討論、爭論和協商，拓展意義的邊界。

作為一個有抱負的城市，光有觀光、建筑和商場遠遠不夠，三亞打造的國際藝術展，將形成一種以學術展為核心，重塑城市的機制，展覽期間邀請的知名藝術家、策展人、批評家、設計師、建筑師，以及舉辦的建筑與城市、藝術與城市、設計與藝術等橫跨藝術學、文學、建筑學、設計學、社會學、人類學、民俗學等學科的講座，更為三亞奠定學術高度，帶來城市的靈魂重量。

美國城市歷史學家與人文學者劉易斯·芒福德所說的：“最初城市是神靈的家園，而最后城市本身變成了改造人類的主要場所，人性在這里得以充分發揮。城市的主要功能是化力為形，化能量為文化，化死物為活靈靈的藝術形象，化生物繁衍為社會創新。”我相信一個旅游的三亞，不久將會蛻變成一個藝術的三亞，當地緣碰到藝術，藝術改變城市，一種新的增量在南天上空的祥云里聚匯成雨，那么中國的卡塞爾和威尼斯或許將會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