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
李川走出售樓處的大門,明晃晃的日光,一下子照得眼暈。他突然聽到爭吵和號啕大哭的聲音,圍過去一看,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一邊放聲大哭,一邊把手上資料往一個男人身上扔,她臉上簌簌而下的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行了行了,別鬧了,別鬧了。”那個男人一臉尷尬,低聲安慰著。旁邊圍觀的人也七口八舌地勸:“沒買上就算了,你們搖號太靠后了,趕緊去其他樓盤排號吧,別激動,想開點。”
李川看了一會,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其實特別理解她。活在這么大的壓力下,誰都可能崩潰。”
“老李家終于當上房奴了!”李川和他媳婦下午3點左右離開售樓處,拖著疲憊的身體又坐了一個小時的地鐵,終于返回他們在三環附近的出租屋里。一路上李川特別興奮,和親戚朋友通電話、發短信,還在個人微博、微信朋友圈上更新這樣的內容。
剛進家門,金融街融匯項目銷售員打來電話,再次確認簽約和首付的一些細節,然后連聲道上“恭喜恭喜”。
李川說他那個晚上失眠了,一直想象著六環外新家的模樣,怎么布置、然后搖號買車、生孩子……一直以來,關于未來生活的模糊圖景,突然有了清晰的模樣。這個城市,這一天,成就了一個普通人的買房夢,也少了一個奔波在路上的買房人。
北漂限購族 攢錢攢“房票”
“2008年,我來到北京,一開始沒有明確的買房計劃,但身邊緊張的買房氣氛讓我逐漸意識到這事兒在北京的重要性。”
“我身邊的朋友、同事大部分都在那時買的房,那幾年‘搶房的氣氛很緊張,和現在有幾分相似。”
而現在李川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當年沒有“沖動一把”去借點錢買房。因為,隨后而至的2011年2月,“史上最嚴厲限購政策”橫空出世,規定外省市來京人員必須連續5年(含)以上在北京市繳納個人所得稅或社會保險,才能有購房資格。李川從此失去了買房資格,他攢首付、攢“房票”的日子,一等就是三年。
“一開始我估計能買在東北三、四環環附近買一套,甚至還想去海淀買套學區房。結果一年又一年,我能付得起首付的房子,一點點向外轉移。”李川在航空公司從事電工類工作,地點在順義的首都機場,有著頗令人羨慕的收入。但在他等“房票”的日子里,房價上漲的速度依然超過了收入的增長。
2012年之后,首都第二國際機場落戶大興的規劃逐漸成型,他工作的公司也計劃遷移至京南。“很多同事已經在西紅門、馬家堡、高米店4號線沿線地方買了房,有的申請到了經適房,我一邊在等單位分房的消息,一邊在城南四處看房、找房”。
首選二手房 錯失最熱三月
今年2月,李川終于攢夠了“房票”,買房也正式被提上了議事日程。他和媳婦一合計,手里的存款加上家長的“支援”,能買一套總價300萬元左右的房子。
“我媳婦傾向于住在城里,而我傾向于去買新房。”最后,李川的上司給出了建議:“老房子只要好好裝修,一樣住得順心。而且你們都是外地人,在北京親戚朋友本來就不多,住在城里方便拓寬人際關系,對工作發展有益;融入當地社區,將來對孩子成長也是好事。”
最終,他們決定在城里看看,尋房的區域大致劃定在北至宣武門、南至高米店的南部三四環區域。李川2月底的時候,去幾家中介門店登記了購房意愿和個人信息,此后他的電話幾乎變成了熱線。“每天都有十幾撥,但中介打電話來,不是約我去看房,而是催我別挑了,趕緊去簽約。”因為當時坊間已經流傳,樓市調控將出臺二手房差額20%個稅的新政。
“二手房市場幾乎瘋掉了。”李川說,當時他每次被中介帶去看房,都是和好幾撥同樣的買家“組團”去看的。他在3月第一周看了宣武門附近的五六套房,也看了高米店附近的幾個房子,他覺得不是房齡偏老、就是戶型不佳,沒有特別中意。接著他出差一周后返京,中介就告訴他“趕緊看看別的房子吧,那幾套房早沒了,已在走網簽了。”
3月頭一個星期,微博上關于“房管中心被買房人占領”的消息鋪天蓋地,北京、上海、天津、廣州等都出現搶房、趕過戶的人潮。李川也非常焦慮,因為他剛剛開始看房,還沒有看到滿意的房源。
“有幾次,我請假和中介約了去看房,卻被告知經紀人都在房管中心幫其他客戶辦過戶,我只能坐在門店里等著。”李川告訴記者,那段時間,他接觸到的中介人員幾乎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對于他這樣還在猶豫中的客戶,幾乎沒有人搭理。“一賭氣,我就和媳婦說,咱別跟著瞎鬧了。誰愛買誰買吧!”
果然一個月后,差額20%個稅取代了原來的1%總額個稅。數據顯示,今年3月份北京市二手房成交量飆升至4萬套以上,4月卻迅速跌至5000套左右。“就我看的那些房子,個稅至少增加10萬元以上,太虧了。”猶豫不決的李川,錯失了二手房市場最熱的三月,他成了被擠入新房市場的一員。
轉入新房市場 托關系買房
3月之后,多次遇挫的李川已經打定了決心,今年必須買上房!他每天花大量時間在搜羅各個樓盤資料,在南城的大興、房山等多個樓盤之間東跑西顛。但卻發現,他處于“無房可買”的境地。
去年南城供應大區天宮院地區,已經將近6個月處于零供應的“歇場”狀態,好幾個項目連蓄客排號都還沒有開始。而房山的長陽、竇店、閻村等地也僅有少量項目開盤。
4月李川去了一趟北京春季房展會,失望而歸。“我抱回一大堆樓盤資料,幾乎都是國外、海南和山東的項目,”僅有的幾家北京項目不報價、不登記,給出的信息非常模糊,看來人家只是來做宣傳,增加知名度的。
位于大興區的首地·浣溪谷5月中旬開盤之前,迅速完成了上千人的排號,李川也去排了。但是他們的搖號結果在600多號,幾乎沒有選上的機會,因為項目一期只推出400余套房源。他氣得在家睡了一天大覺。這個樓盤毫無意外地當天售罄。
之后,他在準業主QQ群里聊天發現,不少搖上號的人,都是關系戶,“太傻太天真,現在買房沒有關系怎么行!”李川明白自己“失利”的原因,房子那么少,人那么多,當然要走門道!
7月,他看中的天宮院樓盤——金融街融匯終于傳出開盤消息。這一次,李川已經志在必得,他悄悄透露,通過同學的層層關系,已經“打過招呼了,搖上號沒問題”。
他清晰記得,住建委公布項目預售價格是在一個周五的早晨,他在單位電腦上一查,項目領證了!一房一價出來了!他趕緊請個假奔回家,打電話聯系銷售員,要來一份價格表,他又按照樓層、單元、戶型、總價、首付等幾類,做了一個“可選房源”的excel表格。理工科出生的李川,做事細心嚴謹,將excel表格打印之后,又將各類資料細細備好,放進個牛皮紙檔案袋裝好。
開盤選房那天,李川一大早就來到了售樓處,大概僅容乃七八百人的等候區里,擠入了上千人。上午11點終于輪到他了,他站在選房區入口,又熱又急又緊張,大顆大顆的汗珠直下淌,他不敢用手抹,生怕弄濕了資料。之后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了,選房、交訂金、簽認購、繳納材料……他終于買上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