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叔叔

大姿

有一份歷年兒童性侵案數量的統計表顯示：1997年上半年是135起，到2000年則全年共發生3081起，之后的數據沒有公開，根據媒體報道，數量在急劇增加。教室、宿舍、電梯、夾道小巷……如果哪個女孩的成長過程中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壞叔叔”，她真是幸運兒！

到了大學住集體宿舍，女生臥談會開起來，才發現竟然幾乎每個舍友小時候都被性騷擾過，程度不同而已。

程度最輕的是遇見露陰癖。宿舍8個女生中，有7個都遇見過，統計下來，第一次遇到的時間集中在我們小學四年級到初中二年級之間。我個人遇到的有兩個印象極其深刻，至今可以完整回憶起整個過程——兩個都是中年男人，身材矮小，穿著藍灰色罩褂，類似中山裝的樣子，肥透透地挎在身上。其中一個是在公交車上，車很擁擠，我坐著，他擠到我旁邊，拉出生殖器后，拍了拍我肩膀。我首次看到眼前異物很是不解，驚得當場站起來，奮力穿過擠擠挨挨的乘客下了車——離目的地還有好幾站。永遠記得他看到我極度驚異的表情后，露出那非常得意的笑，說來讓人生氣，卻不得不承認，我的反應百分之百滿足了他的猥褻行為。

還有一次是比較后來了，中間我已經遇到過不少露陰癖，有了一些經驗。那個迎面走來的男人忽地閃到路邊一個齊腰高的水泥臺子后面，我警惕地閃到路的另一邊，誰知他竟一邊撫弄自己的生殖器，一邊喊：“喂，小妹，來幫我……”

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事情我從來沒回家跟父母講過，直至今日，仍不知如何啟齒。我是不是個例？

大家的經歷七七八八都差不多，最壞的情形，是在電車上被流氓“襲胸”。我的下鋪，一個胖胖的女生，她來濟南的第一個夏天，在電車上被滿是胡須的漢子蹭了一番后，甩在裙子上幾滴“白粥”——她說完，我們靜默了好一會兒，大概都在體會那是什么意思。

沒想到十年后，見到同宿舍的一個女生，卻得知更嚴重的情節。

聊到近況，這位女同學嘆氣，說過年過節回家，總被父母嚴詞逼婚，說她起碼也應該找個男友，不要像現在這樣一個人，不像話。這位女友溫和開朗、風趣有品位，并不拒絕跟男性交往，但她有個難以啟齒的心結——完全不喜歡跟男友有任何性接觸。

這種異狀必然有個根源，她跟我說，應該跟她小時候一次經歷有關。

那年她才小學四年級，父母的一個男性友人來訪。酒足飯飽后，天色已晚，父母就熱情留宿了那位叔叔。她姐妹眾多，還有個弟弟，弟弟跟著父母睡主臥大床，叔叔竟然被安排到了她的房間，跟她同寢。

我說：“你爸媽怎么能這樣？”

她分析說：“父母肯定沒想到他們的這個朋友是衣冠禽獸。”

半夜，她被推醒，小手里被塞進一樣東西，那位叔叔一直在讓她“握著！握著”。

她懵懵懂懂，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從來沒對父母提起過。但這件事就像一株毒草的種子，在她的人生中慢慢開出一朵惡之花。

她并不完全肯定對男性的肢體接觸反感來自于這件事，但每當被父母冷言冷語逼婚之際，她都需要花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不把這件事當場講出來，丟在他們臉上——最驚人的是，那位叔叔竟然至今跟她家仍有來往，偶爾碰到她，一臉平常，安之若素，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問同學：“那會不會是個夢？”

同學說：“肯定不是。”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自主地選擇不育，他們生理上可以生小孩，選擇不生的理由多種多樣，我聽過其中之一，是覺得環境復雜、人心險惡，自己能力太小，無法保護小孩安全健康地成長。同學這件事卻讓我覺得，也許有很多人，他們根本不具備保護小孩的能力和意識，卻在盲目地生產，有朝一日，甚至還要因這個孩子沒結婚、沒繼續繁殖而譴責他，實在是一件反文明的荒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