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起的曼德拉

沈敏

近95歲的曼德拉病危，媒體頻傳其病逝的假新聞。南非總統府網站證實：在醫療儀器的支撐下，曼德拉雖病情嚴重，但比較穩定。曼德拉所屬部落的某長老表態，也許曼德拉本人更希望得到死亡的解脫，“他或許不會感謝政府對他的救治，是時候終止他的痛苦了。”然而，曼德拉并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南非政府沒有做好他離去的準備，“南非人害怕一個沒有‘父親指引的國家未來。”一直以來圍繞曼德拉展開斗爭的兩任前妻大家庭，更需要“活著的曼德拉”這塊金字招牌帶來的商業利益。

“我們大家的遺產”

“他就像膠水，把我們大家凝聚在一起。我不敢去想一旦這膠水不復存在，會發生什么事情。”恩迪萊卡說。 她是曼德拉的長孫女，祖母是曼德拉首任妻子伊芙琳·馬塞。

1957年，曼德拉結束了與結發妻子14年的婚姻，翌年與溫妮·馬迪克澤拉結婚。溫妮是人們最熟悉的曼德拉夫人，在丈夫入獄的27年中，她四處為他奔走吶喊，是曼德拉獲釋的幕后功臣之一。但溫妮后來身陷謀殺、婚外戀和腐敗丑聞，曼德拉出獄6年后即與之離婚。

在南非，曼德拉兩個前妻的后代勢如水火已是公開的秘密，媒體不時曝出兩家成員互相指責、各自辯白的新聞。伊芙琳的兒女普遍認為，曼德拉娶了溫妮后，他們在曼德拉生活中的地位被削弱，“第二個家庭覺得祖父歸他們所有。”

2012年7月，曼德拉94歲生日前夕，南非總統祖馬在非國大的百年慶典活動上發表致敬曼德拉的演講，恩迪萊卡受邀出席。溫妮對此公開表示不滿，其支持者更直接向恩迪萊卡發難，認為她沒有資格代表曼德拉家族。

“竟說我代表不了家族，我是孫輩中最年長的一個，他們有什么資格和我說這話？”恩迪萊卡忿然。

遷墓事件背后的端倪

在幾次被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又幾次轉危為安后，兩家后人已經喪失了舉辦曼德拉葬禮的興趣。

但這并不代表曼德拉后院的安寧。7月3日，曼德拉的家人為遷墳一事鬧上法庭。對陣的其中一方是曼德拉的長孫門德拉，另一方是16名曼德拉家族成員。

此事還要追溯到兩年前。2011年，擔任穆維佐酋長（曼德拉老家的部落）的門德拉，擅自將父親馬迪巴（1949～1969，死于車禍）、叔叔馬克賈托（1950～2005，死于艾滋）以及姑姑瑪卡茲維（出生9個月后猝死）的墳墓從庫努遷到穆維佐。

為此，曼德拉家族的其中16名成員以“觸犯刑事罪”起訴了門德拉，要求他將三位長輩的遺骨遷回庫努。門德拉輸了官司后拒絕執行，后由法院強制執行。

外界當然不懂這其中的端倪。南非一名記者說，“曼德拉去世后很可能會要求與家族成員安葬在一起，而遷墳之舉背后有巨大的經濟利益之爭。”門德拉希望祖父葬在穆維佐，因為他利用祖父的影響力，從南非政府獲取巨額資金，正在穆維佐修建曼德拉故居、博物館、酒店和公路等設施。

還有分析認為，在下葬地點上，哪一方贏得了主動權，便可能在曼德拉去世后的名分和遺產處理上獲得更多利益。

曼德拉帶來的利益

7月曼德拉95歲的壽辰也將是家族之爭的焦點，誰都希望舉辦這場生日宴，因為這同樣可帶來經濟收益。

曼德拉90歲生日宴會時，商業因素同樣滲透其中。當時舉辦方是伊芙琳家庭，而溫妮家庭拒絕參加，因為他們發現伊芙琳的小女兒瑪卡茲維打算借此推出她開發的“曼德拉之家”葡萄酒品牌。

利用曼德拉的名聲賺錢，這是外界對兩個家庭的共同指責。溫妮的小女兒津齊曾抱怨：“很多外人一直在以曼德拉之名牟利，為何自家人這么做就會招惹非議？”

兩家人在“曼德拉就是一塊金礦”這點上達成了共識，但如何利用這個名字卻一直存在分歧。

美國電視真人秀《身為曼德拉》是一個借名曼德拉的商業項目，主角是曼德拉的兩個孫女斯瓦蒂和扎齊韋，她們的母親是溫妮所生長女澤納妮。這個節目向公眾提供了一個窺視曼德拉家庭生活的窗口。斯瓦蒂和扎齊韋在節目中植入了其自創T恤衫品牌LWTF的廣告，T恤上印著曼德拉的各種頭像。

恩迪萊卡不想為此批評自己的表妹們，“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別人有別人的選擇。”

但她的弟弟奎庫對此卻大表贊賞，因為他曾參與電影制作工作，對方就籌拍真人秀事宜咨詢過他的意見，他也同樣支持開發LWFT服裝品牌和“曼德拉之家”葡萄酒。“我覺得我的堂親們最終找到把他（曼德拉）的精神遺產和新生代聯系起來的新方法。這有什么錯？”奎庫說。

為搶奪曼德拉的遺產鋪路

默許自己成為子孫的“金礦”來賺錢，一半的原因是出于對家人的愧疚。曼德拉把大半生都獻給政治，對家庭的付出少之又少。而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如今在后代心目中的權威性正隨著身體的衰弱一點點喪失，兩任前妻的后代甚至為了利益摒棄前嫌，攜手對抗父親的安排。

4月8日，伊芙琳的女兒瑪卡茲維與溫妮的長女澤納妮攜手，向約翰內斯堡高等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法院終止曼德拉現任律師許內、商人好友比佐斯和戰友塞克斯瓦萊三人擔任與曼德拉家族有關的職務。這三人是曼德拉信托基金、和諧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和盛大投資控股有限公司的董事會成員。

這是兩個家族攜手干的最有影響力的一件大事。和諧和盛大這兩家公司，是由曼德拉前律師阿尤布創立的，主要通過銷售曼德拉手印藝術品為曼德拉家族提供經濟支持。“我們的父親從未任命過這三人管理公司。我們是家族中的年長者，我們有權利管理公司。”

兩個姑姑的起訴得到了曼德拉其中17個孫子孫女的贊同。但被告認為：曼德拉其實并不同意子女們參與到公司的管理，是他的前任律師做了手腳把兩個女兒安排進了公司董事會，“他曾經在家族會議上表達了自己的痛心疾首，但顯然，兩個女兒沒有聽進去。”

將父親安排的人排擠出公司，也許是子孫們在為曼德拉遺產的爭奪鋪路：和諧和盛大兩家公司所擁有的曼德拉手印藝術品，價值達1500多萬蘭特（約合人民幣1185萬元），一旦曼德拉去世，許內等三人是有權處理這些藝術品的。

僅依靠曼德拉信托基金獲得一年7萬多蘭特的補助，已經不能讓曼德拉的兩個女兒滿意了，她們想要得到更多。

在謀取利益上，所有人都是同謀

和曼德拉一起在南非反種族隔離戰線上奮斗過的戰友多已離世，馬克·馬哈拉杰是碩果僅存者。在他看來，其實大家都在私底下偷偷討論過關于曼德拉還能活多久的問題，而在利用曼德拉名聲牟利方面，“所有人都是同謀”，非國大、曼德拉基金會、比爾·蓋茨、扮演過曼德拉的好萊塢影星摩根·弗里曼、“名嘴”奧普拉·溫弗里……連網球明星羅杰·費德勒的母親都曾努力想促成一次私人會晤，以提升費德勒慈善事業的聲譽。

恩迪萊卡今年生日那天去看望過祖父，當時曼德拉正在看國家地理頻道的紀錄片，他的視力依然很好。他拍拍坐在身旁的恩迪萊卡的腿，示意她一起看。

也許他知道自己家人在算計的那些東西。幾年前，他還能對家人開玩笑，“等我死后，會直接上非國大的‘天堂支部簽到。” 但現在，曼德拉已不再談論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