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人不孤獨

黃佟佟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還有誰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無愛慕。”

翻看陳希米懷念丈夫史鐵生的文章，劈面一句話就是《舊約·詩篇》的這一段文字，被一個女人順手放在了開篇，用得那么狠，內心又那么皎潔，真是明月一樣的句子，展現了她驚人的才華。

文學女人的愛情可以通過文字來表達，而俗世里的女人則用另外一種形式來表達。有這樣一個俗世里的女子，她在20世紀70年代就從邵氏出道，80年代開始走紅，90年代結婚息影。1983年，23歲的她和球王貝利拍廣告，從此遇上了她一生的摯愛。47歲，她失去了他，喪夫4年之后，她以完全青春不老的形象重返銀屏。她說不出更美好的句子，只用大白話聲明：“曾經擁有的這段婚姻已經很完美，有誰比他更好呢？我本身也不容易中意一個人。”

這個女人叫鐘楚紅，是一代性感明星。香港人是特別勢利的，孀居無子的五十歲以上的婦人是無人會關注的，但是，他們對鐘楚紅敬愛有加。原因不光是因為她云淡風輕地美了這么多年，最重要的是，這四十年間，她從來不見窘態，在任何一種狀態下都悠然自得，都有自己獨特的道路去選擇。出道時，以性感出名，不懼人言，總是穿著一件白襯衣，微露香肩；擇偶時，避過飛身撲上的富家公子、已婚男士的熱烈追求，選定貌不驚人的廣告專業人士談戀愛，結婚息影；婚后，才子老公干脆賣掉公司，兩個人深居簡出，也不要孩子，時不時攜手出埠旅行，在泰國海邊修筑望海別墅，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老公患病之后，她又不離不棄，絕不驚動旁人，陪伴終老；孀居之后，她出山接些廣告，可能因為富足，工作只為開心，所以絲毫不見搶錢的窘態。狗仔隊偶爾拍到她和朋友吃飯，面對年過五十的她那宛如年輕時代的容貌，刻薄到底的八卦雜志也不得不在旁邊說一句：“不施粉黛，星光依舊。”

每個人都奇怪她為什么那么年輕？她的回答是老三樣：“多接近大自然，保持好心情，然后一定要運動。”這回答太普通，太沒有驚喜，人們還不滿足，她只好回答：“像一般人一樣，七點起床，做瑜伽，我每個禮拜都去菜市場，我會買新鮮蔬果。每個星期都會爬山，我喜歡樹林、太陽和海灘。”人們關心她寂不寂寞，她的回答是：“為什么有人會覺得一個人就是悶？我覺得是享受，是自由自在。我沒悶過。”人們關心她會不會再找一個伴，她說：“我沒想過。”至于未來也很清楚，想要有一個農場，種樹種花種草，然后再拍點靜物——建筑、風景和花。她也明白，人不能什么都得到，沒有孩子，失去配偶，但還有青春、還有美貌、還有富足、還有朋友、還有工作、還有粉絲的愛意，還能擁有自己想過的生活。“我身邊有太多愛，周圍的人都會給我愛，我不需要戀愛。對動物、對大自然，還有我的花花草草，我有那么多東西可以去愛，我不需要依賴一段愛情來令自己開心。”她說。

那些失去摯愛的女人，她們依然好好地活下去，帶著她們對他們的愛活下去，用史鐵生的話來說，那就是：好好活，是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這樣的活下去，始終不會孤獨，因為活在愛里的女人永遠不會孤獨，而且比大部分人都幸福。

（余娟摘自《上海采風》）（責編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