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
電影講的是一個生在海上,長在海上,死在海上的人。這部電影的贊譽太多,我怕我會成為其中的滄海一粟,又怕覺得自己過于勢利,寫下的只是在紀(jì)念心里的1900。
1900無疑是個天才,從未有人教他鋼琴。他卻在寂靜的夜里,彈奏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首曲子。狂歡后疲憊睡去的人們,如聞天籟,不受控制地向他走來,人們的臉上還涂著油彩,露出滑稽卻又悲愴的表情。他只是在靜靜地彈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從未走出他的世界,也沒有人走進他的世界。所以,他寂寞。當(dāng)船靠岸的時候,他拿起電話,隨便地?fù)艹鲆淮當(dāng)?shù)字,他只是單純地想和別人聊聊,而電話里傳來的只是一陣咒罵;他為下等艙的人們表演節(jié)奏歡快的塔朗泰拉,人們唱著跳著,像是什么節(jié)日慶典,突然的一聲“America!”,人們一哄而散,只有他一個人孤寂地坐在鋼琴前,陪伴他的永遠(yuǎn)只有鋼琴和大海。
沒有人走進他的世界,但曾有人走近過——他的朋友小號手Max。1900的一生從沒有踏上陸地,但他對陸地充滿著渴望,他只是害怕靠近他不熟悉的未知之地,他說,他想站在陸地上去聽海的聲音。他和Max初遇時,Max像是一個會魔法的人,他們二人共同坐在鋼琴前,像是跳了曲華爾茲,游弋在大廳上,華麗的吊燈隨著他的曲子在舞蹈,Max像是從童話里走出來的人物,搖擺不定地行走著,似遠(yuǎn)又近。整個影片像是一首極致浪漫卻又略帶憂傷的曲子,它仿佛離我很遠(yuǎn),但每當(dāng)我感到它觸手可及的時候,它又淡淡地消散了。
我不斷地在想,如果1900真的下了船而不是選擇和船共赴生死,他接下來的人生會怎樣?他會像Max說的那樣靠他的曲子去賺得萬貫家財?我不這樣覺得,他的曲子來源于他發(fā)于內(nèi)心的對每一個人的詮釋,當(dāng)Max問1900是怎樣獲得音樂靈感的,他沒有直接回答,卻通過鋼琴曲向Max描繪了其他人的人物形象,曲子是那么貼切。當(dāng)他真正離開了海洋,踏上陸地,他或許便不會像水晶般明澈,因為心靈已有束縛。
從頭至尾,他所要求的也只有一架他可以掌控的鋼琴罷了。陸地對1900來說是一艘太大的船、一個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長的旅行、一瓶太濃烈的香水、一種他不會創(chuàng)作的音樂。他說:“我永遠(yuǎn)無法放棄這艘船,不過幸好,我可以放棄我的生命。”我想1900渴望的是絕對的自由,當(dāng)船上的樂隊要求他彈奏某曲時,他淡淡地答應(yīng),彈著彈著,卻又變回了他自己。就像他的生命,從始至終,也只是他自己,從未改變。
評點:熊芳芳
“認(rèn)識你自己”是一個千古謎題,“安頓你自己”是一個千古難題。1900只有在海上,在鋼琴面前,才能安頓好自己的心。別人眼中看來的感傷遺憾,在自己也許是最安穩(wěn)的歸宿。因為不同的心靈從屬于不同的空間,所以世界才有了那些成功或不成功的對話,才有了因著這樣的對話而讓人百感交集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