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ki.H



“超越‘宮殿,一場在一個城市中的國際旅行。” 對應著“百科宮殿”(The Encyclopedic Palace)的主題,第55屆威尼斯雙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承載著兩年的期待如期而來,不絕的游客和參觀者使得圣馬可廣場顯得人滿為患。總策展人馬西米利亞諾 · 吉奧尼(Massimiliano Gioni)在采訪中說道:“我并非想呈現僅是杰作的展覽……這是我的反復專注點之一,將藝術世界放入一個更大的環境中去。”
“未曾呈現的聲音(Voice of the Unseen)——中國獨立藝術展”,在威尼斯軍械庫第93號展場向全球公眾展出,向世界展示自己未被聆聽的聲音……從1980年第一次受邀,到經歷十年斷代,中國藝術的威尼斯之行是為坎坷,與90年代十幾、二幾十位中國藝術家的小范圍參與有所不同,此次進軍的是由156位藝術家組成“中國團”。從作品數量到參展人數有如乘著“中國號”高鐵直直竄升。意方執行策展Gloria Vallese表示,本次中國獨立藝術展仿佛是載滿當代藝術家的“航空母艦”,即便5000多平米的空間也顯局促,但這樣的方式也充分表達了本次威尼斯雙年展主題“百科殿堂”(The Encyclopedic Palace)的主旨,也是西方人對中國當代藝術模糊概念的一種開眼途徑。總體規模之大,范圍之廣,僅從直觀數據量的攀升來看,可謂前所未有的突破。
“在威尼斯做一定規模的中國當代藝術展,希望是可以比較整體地展示中國當代藝術的面貌。”由中國藝術批評家王林擔任總策展人,羅一平為中方策展人、Gloria Vallese為意方策展人,整個展覽分成記憶、歷史、底層、身體、家庭、村落、廢墟、風景與巫咒9個單元展出。同時更有由女性策展人肖戈策劃的平行展新添主題“大運河”(The Grand Canal)展,在威尼斯最古老的教區博物館(Museo Diocesano, Sale espositive)展出,呈現12位中國藝術家以當代藝術的形式進行的運河主題創作。內容更多,平臺更大,非議更廣。反觀從質變到量變的表現,更大的環境是首要前提,也是機遇,從被動到主動則是一步選擇性的跳躍,但跨度之大,是否會走得快了些,而忽略了些等待的積淀?
首先產生質疑的一方面,是關乎此次中國“平行展”自身的特質。從古至今,藝術多少都不能夠撇清與經濟的關系,在帶動與被帶動的關系中掙扎。擁有百年多的歷史,威尼斯雙年展對全球藝術界與個人來說都意味著廣闊的交流平臺,亨利·馬蒂斯 、羅伯特·勞生伯、白南準、路易斯·布爾喬亞……到蔡國強等等,更意味著一種榮譽的肯定。秉承對藝術可能性的探索與鼓勵的一貫宗旨,或也有經濟因素使然,除既有的“國家館”項目和不變的學術靈魂“主題展”之外,威尼斯雙年展自2003年起便增設了“Extra 50”項目,即僅接受50個非營利藝術機構申請,而后因由參展意愿高漲發展到放松限制的Extra Event,再到07年正式更名的Collateral Events,也就是如今所說的“平行展”。其方式是由展內主辦機構向雙年展組委會繳納一定費用,并自行解決展覽經費,而其展覽信息將被收錄進該年的官方畫冊,從而給予更多作品與個人以展示機會,開拓更多“隨機自由性”脫穎而出的可能。意識形態是如此,但在全球經濟與商業文化發展雙重外圍壓力下,威尼斯雙年展看似應勢所趨地放低“門檻”政策下衍生出的是一個既重要又不那么重要的外圍地帶,但其中的關鍵支撐一直是其長達百多年的“榮譽之名”。而在此情景下,對于“平行展”如此大的熱誠就顯得有些不冷靜,甚至像種興奮過頭的沖動表現。
從另一方面來說,因其通過相對自由的資本模式開啟,打破了原先的“登場”限制,可能會增加突破藝術邊界的可能性。或是為藝術求得更多自由發言之聲,中國地廣人多,不乏藝術人才,策展者愛子心切、想要全面展現正在發展中的本國藝術生態的心情可以理解。就好比“藝術無優劣”的說法,舞臺越大,機會也就越多,這也是威尼斯雙年展尋求藝術先鋒的初衷之一。但因“平行展”的性質屬有名無實,也并不能夠被算入雙年展的主舞臺。因此本次“中國藝術團”在威尼斯雙年展中的大規模展出像似擦邊球,引起了關注,同時也牽起爭論不休。當然其中并不乏可圈可點的作品和藝術家,對于在整個世界舞臺的長期發展以及學術價值,在當下或是短期內可能都不會有太明顯的展現,值得拭目以待。而且,其實在經濟自控、意愿“自發”前提下,人數多少本身都不算是問題,“超級市場”式的展示也無可厚非,但最大的問題在于,眾多藝術作品是否都已做好準備?
說的是它本身,談及藝術,現在已經很難描述出藝術的邊界,多手段、多途徑的表達方式已成為了行藝術之為的潛在意識,衡量的標準愈來愈模糊,似乎更多是“在乎一念”玄又可決的成果,非學術可以評判,也非三六九等夠格談論的對象。在為數眾多的作品中大把類似者,與其說是反射飄忽不定、一瞬間的藝術概念,或是傾向于類似達達主義的推翻,還是或者可以說,其實只是搬動了“現實的證物”?對于其認同的說法可以是某個特定或不特定的對象,在不同的語境或不同的背景下,會顯示出不同的表達以及引發不同的思考。但是世界太大,“證物”多到無法想象,這又不能避諱存在著這樣的思考:這是一種趨勢?還是一種切入點的追求?而實際上的情況卻顯現地有些證據不足,甚至氣質薄弱。
而“未被呈現的聲音”是要訴說中國之聲,但何謂“中國之聲”?雖然中國藝術的過去今日直至未來都與整個環境和歷史脫不開干系,“國產痕跡”在求同存異的藝術世界中是一個相當鮮明的特質,但總數龐大的“異類群體”中產生出大同的泛化“印記”,這中所包含的是因特殊現實環境所造成的固化意識?多維的表達方式下見到令人可惜的局限性,大片空洞的眼神中映照出似是而非,個體所呈現出的角度也并非足夠真誠的表達,“全面”發聲的意愿被違背,形成大段囈語。是不是可以說,其實背后更透露了某種整體的焦慮迷茫與彷徨?
中國當代藝術三十年,其中經歷過明顯的高潮,也有近后來的相對低谷,但潮汐的漲落并不代表著標準,它依然在發展。此次威尼斯雙年展的主題給了參與者一個相當宏大且包容的情懷,在各有特色的橫向鋪開方式下,問題則在于面對縱向的深度如何探究,藝術家是否對承載自己諸多內容的作品本身進行反思。大環境的不斷變化,多元化、多平臺的表達方式固然重要,但其本身所產生的矛盾也必須用時間來解決,過度焦慮的解決方式無法營造一個健康的環境。走等更快,則更需停下來等待靈魂,考慮清楚,途徑問題都各自會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