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匕首見

汪湛杰

200多位參展藝術家、近10位策展人、6、7個不同主題的展覽，聲勢浩大的中國當代藝術隊伍奔赴威尼斯，既像一場眾人期待已久的狂歡節，又給人些許末路狂奔的末世感。

經過數十年經營，威尼斯雙年展已經成為西方文化語境中最重要的當代藝術展覽之一。威尼斯不僅已經成為西方人容納藝術、溶蝕藝術、膜拜藝術的中心，更也成為藝術市場隔年的重頭戲之一。既然一切都和產業不可分，那就可以斷定，那里是藝術產業鏈的重要匯集平臺。各種西方式資本背景下的畫廊，攜帶著其能夠為之帶來盈利的藝術家，各種當代語境下的策展人，攜帶著其利益集團的未來之星，均云集于此。當然，“藝術”還是第一位的。

龐大的中國軍團是否意味著中國的當代藝術力量已經在世界上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了呢？這個先要看威尼斯雙年展的展覽結構。威尼斯雙年展本身指的是一個展覽，而非群展，由組委會任命的總策展人策劃的一個展覽。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參與方覺得，更多國家意愿加入文化的“民主”大家庭的時候，國家館便應運而生了，這個其實是在文化政治上，是一個從意大利，轉向“歐盟”，轉向“北約”繼而轉向世界的過程，明眼者自然明白。當下，由組委會任命總策展人的展覽叫做主題展，國家館成為國家館展覽。

而第三類就是各個藝術機構策劃的外圍展，外圍展采取加盟經營的方式，只要通過審批就能加入。如果說主題展的主體是組委會和總策展人，國家館的主體是官方的話，那外圍展的主體就顯得更加多元化，從各國地方政治機構到藝術團體、藝術機構、博物館機構、畫廊、到個人，只要通過審核，都能參與。

而所謂的審核是什么？主要分為幾大部分：作品安全、是否影響人生安全、市容或者影響當地建筑保護，還有，很重要的是，就是必須符合西方“民主”和“人道”的意識形態需求，什么叫做民主和人道的意識形態需求？就是不允許宣傳恐怖主義、法西斯主義，和蘇式布爾什維克主義，這里又是一個明眼人自然明白的要點。那結論就可以得出了，其實只要不是與西方主流意識相違背，只要不影響人生安全，影響城市規劃的，作品，只要有錢，都能參與到外圍展當中去。

既然外圍展如此，國家館情況又如何呢，是否可以代表這個國家的藝術水平呢？答案也令人有點心碎，國家館可以承包給私人機構的，或者由特定文化官員直接指定給某個策展人或者是藝術家參展，說穿了，在大多數情況下，政治和真正的藝術活動發展始終存在對立矛盾，處于悖論面的時候，國家館也只是各種利益鏈環節中的一環而已，甚至可能成為對新興思想的一種抹殺。

那么主題展的水平如何呢？這里就不做評論。

既然知道了威尼斯雙年展的展覽結構，再次回到中國藝術家狂歡這件事，格局就顯得非常清楚了。照例先看主題館，這次主題館公布了3位中國藝術家，貌似都是女性：郭鳳儀、闞萱和Lin Xue，Lin Xue筆者未能在百度上查到其資料，而作為長征畫廊近期首推的女藝術家郭鳳儀，和青年女性影像藝術家代表闞萱，還是讓人有所印象的。

其實這種選擇結構非常有意思：郭鳳儀，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純靈感派畫家，一個未接受過任何藝術和思想熏陶的中老年婦女，練練氣功，就提起畫筆“自發功”了一下；闞萱頭上有三個必勝光環，女性，影像，國際語言，有這三個已經夠了，其他倒是次要的；至于Lin Xue，也許她很出色。但總的來說，這3位參展人的意義更趨向于一種淺層符號，僅此而已。

至于國家館，這里不予評論。然后是外圍展，外圍展其實各大雙年展都有之，威尼斯雙年展有，上海雙年展也有，但唯獨威尼斯的外圍展被冠以一個好聽的名字“平行展”，非常給人一種被威尼斯組委會邀請的，與主展的地位并列的學術活動的感覺。事實上，外圍展只是由私人或私人機構租場地做的符合西方意識形態的展覽而已。那為何中國藝術家會如此趨之若鶩，這個其實和當代藝術市場的歷史沿革有關。

中國當代藝術市場興起到現在，主力購買群體包含了三種買者，第一類，也是該市場的主體，西方人及西方殖民地人士，前者包括大家熟識的當代藝術推手希克，后者包括有名的二層推手余德耀等等，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坐莊，換莊；第二類，是盲目的國人藏家，其主體是新興富裕階層，尤其是受西方意識熏陶，想要通過西方意識提升自己文化水準，但又無法從文化史角度去審視真正藝術價值的中國富豪們，他們購買當代藝術的目的，其實和購買豪車和名表毫無二致，當然，當代藝術還可以美其名曰的升值，于是成為了主要消費者；第三類，就是投機商，投機商的特征是，眼目中只有短線。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定本土根基的人，選擇了書畫市場，而有西方留學背景或者西方文化背景的，則選擇了當代藝術。

這三方力量，直接形成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主要群體，可以看出，“一路向西”是這個群體中的關鍵詞，這也瞬間解釋了為什么作為西方頂級當代藝術盛會的威尼斯雙年展會成為中國當代藝術家趨之若鶩的目標，理由很簡單，威尼斯就是西方最高端的認證牌，只要威尼斯認證了，就是高端洋氣上檔次的，只要威尼斯認證了，他就能成為升值的一大依據。為何要能升值呢？升值的基礎，還是銷售，其實這就是一種銷售策略，只是在具體銷售方面，個人通過自己的渠道獲得更近水樓臺的位置，比如長征畫廊的郭鳳儀，就能直接走到資源的中心部位，雖然其畫作的各方面都有待商榷。

然而這次藝術家的狂歡是否就意味著回國后的興盛呢？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即使在1-3年內會出現一些波瀾，但是就像筆者前面一直提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西方”的框架之下，何為“西方”？其實在本質上，或者是在西方的意愿中，我們是對立面，而從政治角度來說，既然中國作為大國要崛起，就必然會對此對立，做出自己的正確反應。筆者并非一個激進意識形態的持有人，而作為一個有經驗的投資者，對政策的讀解是必要中的重要，在國家文化大發展的前提下，確立自己的文化位置是重中之重，而對于西方的沖擊力，大國文化是不可能不給予一定的反作用力的，從這點上來說，對西方藝術觀念的意識迎合并非一個良策。

所謂圖窮匕首見，此次中國藝術家的威尼斯狂歡絕不是當代藝術盛世的開始，而是一場末世的狂歡，在狂歡背后，究竟能套牢多少投資者、投機者或者是藝術趨鶩者不得而知，但唯一需要站在投資者角度提醒的是，出貨，必然伴隨著狂歡，而狂歡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