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尋花笑春風

紀梅

5月18日 晴

曾經讀過一篇文章，敘述一個女孩在排著長龍的面包房買面包。當大家得知女孩是為母親明天去野餐準備食品時，主動讓開窗口讓女孩先買。因為，長長隊伍里大多是母親為子女買面包，而能夠扔下一大堆的家務出去野餐一次，重溫少女時代的青春飛揚天馬行空是每一個紅顏漸失的女人心中柔軟的夢。這些母親們是如此羨慕女孩的母親能有野餐的勇氣和心境，同時又如此羨慕女孩的母親有一個肯為她的野餐做準備的女兒。

讀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如同就在買面包隊伍里欣羨地看著女孩，想象女孩的母親是怎樣的興奮和激動。所以，當朋友提議一起踏青野餐時，我第一個積極響應。想到真的可以像個小女孩一樣在桃花園里奔跑，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我幾乎激動地一夜未睡。頭天晚上，我找出一塊厚布單，買了一把筷子，準備了紙杯、紙巾、牙簽、水果刀等，又從壁櫥里找出一套久不使用的塑料盤碟，細細刷凈控干，一一裝進一只大袋子里。又煮出一鍋雞蛋用茶葉水腌上，煮了鹽水花生和五香黃豆，買來的鹵蛋也打好包裝裝進袋子。

走啊，踏青去！野餐去！我想，今晚夢里，會有桃花盛開。青草茵茵。

背上背包，騎上自行車，我們一行七人踏歌而來。

有風掠過耳畔，帶走我們歡樂的笑聲；有云掠過春日，難掩我們心頭的興奮；有鳥掠過枝頭，好奇地向我們張望。素日熟視的柳枝，似乎柔軟許多；素日忽略的草色，似乎蔥郁許多；素日蝸居的空間，忽然開闊許多；素日煩累的心緒，忽然清爽許多——走啊，走啊，趁春看桃花去！

遠望云蒸霞蔚，粉然奪目，近看驚艷滿枝，勾魂攝魄。我們在一片桃林邊停放好自行車，輕輕地走向桃林深處。正是桃花盛開的好時機，滿林桃花正艷。不敢重步疾走，恐碰落枝上花朵切切情話；不敢高聲喧笑，怕驚擾了瓣間花蕊粉甜的夢。滿樹的花朵，滿枝的熱鬧，似梅，卻更比梅多一分妖冶，但見羞赧盈盈，擠擠挨挨，粉面含嗔，嬌笑絕色，令人癡癡迷迷，不知身在何處。

近嗅桃花，并沒有想象中的清香，想必是已被遍野的花香浸染了心脾，人在花叢不覺香了吧。盡管太陽始終躲在云后，桃花依然絢爛著她的精彩，靜靜地等著凋零，等待果實上枝頭。好想化作一朵桃花，共沐春雨春風，共承朝陽朝露，看春天不停留地走遠，秋天如約而來。

不知當年三兄弟結義的桃園現在何處？不知崔護與人面相映紅的桃樹是哪一株？不知杜甫細逐楊花落的桃花是哪一朵？歷史遠去，如同落紅化作塵埃，桃花依然迎春綻放，看花人依然絡繹不絕。人讀桃花，不知桃花是否也在讀看人？我讀不懂桃花的心事，卻不知桃花是否讀懂了我的心事？桃花無語，春風悄然拂過，徒掃幾片花瓣飄落。

我們爭相為桃花拍照，與桃花合影。雖然知道，照片里拍進桃花，卻拍不進整個春天，留住花色，卻留不住花期，但我們寧愿將這短暫的絢麗留進記憶，定格永恒。

風起處，樹下已有零星落英，枝上綠葉尖角初露，我知道，幾日后，綠葉將占盡桃紅，落紅繽紛，香塵滿地?？v然天天去看去守，也守不住一片桃色。紀德道：“每一朵鮮花都應為自己的果實而自動凋謝?！焙鋈挥X得，看桃花，如同看人生，花季是人生最繁華的巔峰，但為了收獲成功，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放棄繁華，于寂寞中孕育成熟。

忽然想起唐寅的《桃花庵歌》：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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