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霞
5月30日 晴
我的大學是在上個世紀90年代上半期度過的。回憶大學生活,最難忘的莫過于那些苦樂酸甜的宿舍時光。
宿舍8個人,我排老六,她們叫我六六。當下,有一位作家叫六六。其實,那時我的夢想也是當一名作家。我從校圖書館借來很多名著,包括《查太萊夫人和她的情人》。有一天,我在老五的枕頭底下發現了《廢都》,在老八的柜子里見到了勞倫斯的《外遇》。原來,偷看“禁書”的不只我一個。看書,是宿舍最靜的時光,特別是在夏天知了歡叫的午后。
一天,大家都在宿舍看書,老七突然冒出一句:“荷西對三毛真是太好了,我若是能找到荷西這樣的男朋友該多好。”然后,她便忘情地唱起了“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看著她手里的《三毛作品集》,我們明白了原委。這時有人遞上一句:“老七,面包會有的,你的荷西會有的。”
在宿舍,我們談論最多的還是跟愛情有關:哪個班的男生最帥,哪個班的男生是灌籃高手,中文系的學習部長穿了一套新西服,數學系的眼鏡哥吉它彈得特別棒。那時,手機和電腦還沒有普及,我們不知道QQ和Email,也不知道什么是微博和微信。兩情相悅,更多的是緣于一次林蔭路上的邂逅。兩雙眼睛互相碰撞,便會擦出愛情的火花。宿舍的暖壺都裝滿了熱水,老五還是拎起一只下樓了。她在甬路上款擺著她的白色連衣裙,沒過多久,她便和一名化學系的男生相戀了。一天晚上,宿舍熄了燈。她悄悄地溜進來,以為我們睡著了。沒想到,瞬間,宿舍便炸開了鍋,這邊問:“啥感覺呀,是不是就像電視機找到了天線?”那邊傳來發嗲的聲音:“五姐,俺想吃巧克力。”
宿舍也是我們用來跳的士高、聽廣播或彈唱校園民謠的地方。荷東全集是我們的最愛,里面有一首“Let us go”超級好聽。宿舍的地板被踏得咚咚響的時候,樓下也并不介意,似乎她們也在跟著我們一起踮著腳尖。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喜歡聽電臺的一個節目“清風夜話”。有一天,主持人給我們朗誦了汪國真的詩《感謝》:“讓我怎樣感謝你,當我走向你的時候,我原想收獲一縷春風,你卻給了我整個春天。”大家聽得入了迷,仿佛一個枝繁葉茂的春天正向我們走來。翻開畢業紀念冊,會看到老七的留言:六兒,還記得我們一起聽廣播的那一個個夜晚嗎?我怎能不記得,94年秋天的一個午夜,我們8個人一起聽了廣播劇《媽媽,再愛我一次》,到后來,大家哭得稀里嘩啦。
課余時間我們也在宿舍彈吉他,唱老狼的《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或者沈慶的《青春》、樸樹的《那些花兒》。90年代的校園民謠簡單、純粹,如同一股細膩的小溪,靜靜地流過我們的心底。“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聽著老四那悠揚的歌聲,這時的我總在寫日記,寫外面的鴿哨,寫遠方的工廠。
為了賺點學雜費,我們還在宿舍做起了小生意——開照相館。那年,父親送給我一臺虎丘牌135相機。學校有相機的學生寥寥無幾,這樣,每到春暖花開的時節,或六月畢業季,找我們拍照的學生特別多。我當然負責拍照,老大負責收款,老二負責到沖印,老三負責宣傳。總之,每個人各司其職,我們的生意一直不錯。
宿舍里當然也有淚水,有辛苦。一天,老三收到一封家鄉來信,相戀多年的男友因為沒有考上大學,自覺配不上她,與同村的一個女孩兒結婚了。那晚,無論我們怎樣相勸,老三還是哭了整整一夜。臨近期末是宿舍最忙碌的日子,宿舍的燈總是通宵達旦地亮著。這讓我一度很喜歡月亮,特別是在考試的旺季。
每年,我們都會在宿舍過上8個生日,煮一碗面,啟開一瓶汽水,點上生日蠟燭,同唱生日快樂歌。畢業那年,在老八的生日Party上,她送給我們7個姐姐每人一張親手做的賀卡。上面赫然寫著:“十年之后,不見不散。”
如今,我們已經畢業十幾年了,至今沒能如約相見。每個人都很忙,有的忙老人,有的忙孩子,有的忙事業,老八還出國去了加拿大。不見不散,似乎仍然是遙遠的期待。但在我們每個人心中,誰又何嘗忘記過那些年我們一記度過的宿舍時光。無論快樂或痛苦,如今看來,都是指縫光陰了,那樣地美好,可貴。
遼寧省遼陽縣教師進修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