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回憶

木木

辛思接到電話，是個溫和的男人，問，是辛思嗎？辛思說是。男人說，我是劉越。出差經過這里，從同學那里要到你電話，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嗎？

第二天是周末，辛思略微收拾下，自己出門了。到地方后她遠遠就看到劉越。她走過去坐下，劉越抬起頭，看到她微笑，說好久不見。

點菜后兩人聊了會兒家常八卦，然后沉默下來。辛思想，這是要入正題的節奏嗎？她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么，但她希望他漂洋過海翻山越嶺過來要跟她說的話，是值得一聽的。

劉越終于開口。上個月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起一件事。他凝視著辛思，辛思等著。他說下去，我突然想明白你在我畢業紀念冊上寫的那段話的意思了，我居然10年后才發現。

辛思目瞪口呆。天哪，他來是為了說這個，那不是一萬年之前的事了嗎？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但總得說點什么，最后她嘆口氣說，劉越我已經不記得了。

劉越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拿起腳下的包，說你不想看看那本紀念冊嗎？我帶來了。辛思終于崩潰，她說，他媽的，那年我才16歲，不能做些荒唐不靠譜的事情嗎？劉越的目光閃爍一下，顯然有點傷心，他放下包。辛思轉念又覺得過分了，大家都沉默一會兒，辛思說，劉越翻篇兒吧。劉越說，好。

菜一道道地上來，氣氛開始變得輕松。劉越說，其實我一直喜歡你，可你又驕傲又孤獨的樣子，讓我自卑。辛思說，那時我怕胖，飯都不敢吃飽，零花錢不夠用，總在做考試快開始了卻找不到考場的噩夢。劉越微笑，說，你再也不做噩夢了嗎？辛思伸個懶腰，我現在身材苗條，財務自由，考到的證書多到可以在沒有煤氣的日子拿來燒火煮飯，噩夢是什么。劉越哈哈大笑說，辛思我替當年的你感到高興。

兩人在酒樓前愉快地道別。劉越說，再見了。辛思揮手，轉身往停車場走。走了幾步，她回過頭，劉越已經不見。辛思開著小車出來，一晃眼卻看見遠處的樹蔭下坐著一個人。

辛思坐在車里想了很久，終于走下車，她走到他身邊坐下，她的老朋友居然在哭。她的心再硬也被這眼淚滴穿，她猶豫了一下，抱住他，他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樹叢深處鳥兒在叫。

過了很久很久，劉越說，跟我回酒店。辛思抱著他不說話。辛思問，你結婚了嗎？又過了很久很久，劉越說，是，你有男朋友嗎？辛思說沒有。然后她推開劉越，抱怨說，你的頭太大了，我肩膀都被砸出了個坑。

劉越在這個城市住了兩星期。辛思每天晚上煮飯給他吃，然后兩人散步，她很久沒有走這么長的路說這么多的話。有一天下大雪了，他們并肩走著，腳下的雪咯吱咯吱，她甚至恍惚覺得自己是走在16歲那年冬季的校園。她以為她已經干脆利落地把過去忘記了，可原來它們還是能找到回來的路。

最后一天，辛思跟劉越回了酒店。兩人坐在那里，劉越說，辛思我會回來找你的。然后很艱難地，補充說，我會把自己的問題解決好。辛思百感交集，卻又無言以對。她想說，劉越，世界已經變了，我們要跟上它，過去是回不去的，何必自取其辱。可她不知道怎么說。

辛思半夜驚醒。劉越還沒有睡著。她抱住他，劉越溫和地拍著她的背，說，不怕不怕我在這里。辛思把頭埋在他胸口，說，劉越我夢到你牽著我的手走在學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