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國璽
因為工作的需要,最近我重訪首都機場。迎著朝霞坐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北京359路公交車內,大山子、草場地、北皋、農場、葦溝、天竺這些熟悉的站名一一閃過。首都機場是我人生工作軌跡的起點,在這里我奮斗了3個寒暑,40年前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
紅色標語
當年,機場道口是我每天必經之路,這里的馬路是彎的也無道牙子。馬路南側修葺著24個磚垛墻,間隔5米左右,中間栽滿側柏。每個磚墻有3米高2米多寬,紅漆飾面遠遠便映入眼簾。上邊書寫著“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帝國主義及其一切走狗!”22個十分顯眼的白色大字。
當時,我對這類標語早已司空見慣,自己總琢磨:剛下飛機的國際友人看著舒服嗎?美帝就一個,走狗都是誰呢?這條標語代表了我國當時的外交方針。
1972年2月,美利堅合眾國總統尼克松跨越世界最大的海洋訪問中國,隨后,一衣帶水的日本首相田中角榮也步其后塵。尼克松總統和田中角榮首相是看著這條標語進入北京又離開北京的,也不知道這條標語給他們留下什么印象。1972年底我離開首都機場時,這條標語依舊矗立在那里。
不久,隨著中美兩國及中日兩國建立外交關系,這條矗立多年的標語悄然而逝!這之后,1978年中國步入改革開放的年代,國門洞開,迎接世界新世紀的曙光!
三國工人
尼克松總統和田中角榮首相訪華時,由于我國的通訊設施比較落后,不能即時電視轉播和同步廣播,所以美日兩國隨訪人員自帶了設備器材。限于主權和尊嚴,雙方幾經討論,以租用再轉租的方式在首都機場建設衛星地面站。
經我辨認:現在航安西路邊防招待所的西邊就是當年衛星地面站的舊址。
1972年初數九寒天,北京建工局派出精兵強將奮戰30天,一座現代化的地面站建立起來。北京市政局則承擔了室外道路、管線、轉播塔和放射天線基礎的任務。我記得,中國工人與美國、日本工人每天合作相處十分友好。美國工人工作作風懶散粗獷,穿戴十分邋遢,幾名工人的皮鞋甚至開了線;日本工人工作認真勤懇細膩,白色的放射天線有一點污染便馬上爬上去除污噴漆,他們著裝整齊,工作起來十分有序。我們中國工人也是一身新工作服,白毛巾白手套,那時伙食也是頓頓有美味,時時有熱湯。當時,美日兩國工人對我們中國工人的工作效率和質量很是佩服。
雙喜臨門
由于我們的工作區域離飛行大隊及警衛營養豬場很近,工閑時我經常去找負責基建的藍參謀聯系乘坐試航飛機。那時,我們直接自跑道登機,十來個起降近兩個小時。
我第一次坐飛機,甭提那個緊張了:一身大汗;一袋嘔物;起飛時全身的血往下降;降落時心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即使這樣,我的興致仍然不減,甚至放棄星期日休息專門去乘飛機。
當時的機型無外乎是伊爾14或伊爾18等幾種槳式發動機飛機。1972年的時候,有一架前蘇聯還債的伊爾62渦輪噴氣發動機的飛機,停在候機樓東北側的停機坪,我們那叫一個饞呀,但只能遠遠看著不能享受。
1972年2月21日上午11時30分,尼克松總統來到北京,他走下飛機伸出右手與迎接他的周恩來總理進行了“世紀之握”。
那時,我們沒有歡迎尼克松總統的任務。大伙兒正圍在飛行總隊運動場西北側的豬欄旁,迎接碩大的似牛一般的烏克蘭大母豬生產,在尼克松總統踏上中國土地的那一瞬間,一只花白相間的小豬嗷嗷墜地!
歷史竟有如此的巧合。不知誰大聲說了一句:“就叫這只小豬‘尼克吧!”圍觀的眾人哄然大笑,認可這恰如其分的命名。也不知這只小豬后來的命運如何。
折戟沉沙
1971年9月13日晚,下班后我們餓著肚子在食堂里聽大隊革委會委員李仕先傳達中央批孔批儒文件。我坐在食堂外望著星空,心里十分奇怪今天機場里發動機轟鳴的聲音怎么沒了?機場里邊靜得瘆人。
突然,從西邊傳來直升機的槳聲,瞬間它又折向北邊懷柔方向。我和幾個好友議論今天機場為什么有點異常?
散會后,我在去359路公交總站路上,隔著鐵絲網聽到里邊不時傳來哨兵的口令聲。第二天,聽到住在指揮樓西邊料站的岳文江師傅講:昨天肯定出大事了!機場全部停航,輪胎加鏈,哨兵加崗,人員不能隨意走動。岳師傅騎車辦事不時受到查詢和呵斥。
一個月之后,傳來林彪在蒙古溫都爾汗折戟沉沙的消息,這讓我們這些聽人擺布的百姓目瞪口呆!偉大領袖培養的接班人尚且如此,那其他的魑魅魍魎呢?
此事給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敲響了喪鐘!代之而來的是批林批孔運動。1976年10月6日隨著“四人幫”的垮臺,宣布“文化大革命”徹底結束!
(責編:蕭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