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

2013年一季度宏觀經濟數據顯示,GDP增速一下子降到了7.7%,社會消費零售總額增長率下降,PPI也下降了。這些都讓經濟學界感到吃驚,但最讓人吃驚的是財政收入出現下降,其中中央財政收入幾十個季度以來首次負增長,這讓我們感覺壓力很大。
出口情況還可以,但是3月比2月下降3.6%,這也有點兒讓人吃驚。固定資產投資比較穩定。總的來說,經濟形勢在企穩,但有一定下降趨勢。
中國經濟將在新的較低的次高速平臺上運行,這將成為常態,是經歷過35年高速增長后的正常調整。現在到了可以切實解決過去發展模式中存在的問題的時候了。我們要更加追求沒有水分的增長。
增長中的水分大多與投資有關,一邊是很高的增長率,一邊是產能過剩,這兩種矛盾并存很長時間了,并且愈演愈烈。這與傳統的投資帶動的發展模式有關。現在到了改變這種發展方式的時候了。面對增速下滑的情況,有一些刺激經濟的呼聲。我本人堅決反對這種政策取向。
目前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已經是相當擴張的。財政政策方面,收入速度下降了,但是支出保持穩定甚至有所增加,結果是赤字在增加,是積極的擴張性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方面,一季度M2增長15.7%,貸款增長14.9%,社會融資總量增加2.27萬億,這些數字均超出預期。因此,從數量指標來看,貨幣是擴張的。此外,利率下跌,國債收益率下移,也是貨幣擴張的明確指示。如果此時再放貨幣、壓低利率,在財政方面進行擴張,后果將非常嚴重,所以不宜進行刺激。
面對這樣的局勢,今后的宏觀經濟政策要進行改變。我本人認為必須立刻止住需求管理。這些年要刺激就出臺4萬億、9.6萬億貸款,以至于M2/GDP比重從1982年開始不斷攀升,直到2005年才止住上升勢頭,2009年又跳躍上升,這是由于政策造成的,我們把需求管理用到了非常過分的程度。
事實上,金融危機以來,全世界都在大劑量的使用需求管理。美聯儲多年維持超低利率;歐洲央行開始擴張;日本高調推行“安倍經濟學”,表示要搞負利率、正通貨膨脹,無限制購買債券,導致日元貶值。
美元在泛濫、歐元在泛濫、日元在泛濫、人民幣在增長,未來會如何?現在誰都不敢去做預測。引用資本論中“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世界各國都沒有明確的機制來回收貨幣。
需求管理變成一種維穩手段,卻延緩了結構調整。而中國的問題就在結構和發展方式上,不調整結構,這個危機是過不去的,但是大劑量的需求管理使得結構調整問題無限度延后。
需求管理已至末路,必須排除萬難把經濟結構調整放在第一位,宏觀政策轉向供應管理,這已成為一個共識。總的來說,供應管理要使得供應機制市場化,政府少干企業多干,激發企業調整的活力,企業承擔調整的責任,同時獲得調整的收益。解放各種限制要素價格的束縛,勞動力、土地、資金能夠自由流動,價格能反映供求。釋放改革紅利,這是供應管理的關鍵,最重要的是劃清楚政府和市場的界限,市場能做的交給市場,把政府的手砍斷裝上市場的手。(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根據公開演講整理,本文僅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