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馬拉松

村上春樹

我33歲那年決定以寫小說為生。為保持健康，我開始跑步，每天凌晨4點起床，寫作4小時，跑10公里。

我容易發胖，妻子卻怎么吃也胖不起來，這讓我時常沉思：“人生真是不公平！一些人輕易就能得到的，另一些人卻要付出很多才能換來。”

不過轉念一想，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保持苗條的人，不會像我這樣重視飲食和運動，也許老化得更快。什么才是公平，還得從長計議。

幾年后，我終于步入小說家行列，還成功減掉了多余體重。說起堅持跑步，總有人向我表示欽佩：“你真是意志超人啊！”說實話，我覺得跑步和意志沒多大關聯。能堅持，恐怕是因為它合乎我的要求：不需要伙伴或對手，也不需要特別的器械和場所。人生本來如此：喜歡的事自然可以堅持，不喜歡的怎么也長久不了。

在這期間，我跑過一次100公里長的“超級馬拉松”。那次經歷真是終身難忘。

那是1996年6月23日。從起點到55公里休息站，我只是安靜地向前跑，感覺和例行的鍛煉一樣。但從55公里到75公里的路程變得極其痛苦。我心里念叨著向前沖，但身子卻不聽使喚。“怎么辦？”這時，我想起一本書上介紹的竅門，開始默念：“我是一架機器。我沒有感覺。我只會前進！”我不再看遠方，只把目標放在前面3米遠處。天空和風、草地、觀眾、喝彩聲——所有這些都被我排除在外。

神奇的是，我仿佛進入自動運行狀態，開始不斷超越他人。我終于到達終點，成績是11小時42分。這次經歷讓我意識到：終點線只是一個記號而已，關鍵是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也是如此。

（劉海薦自《滿分閱讀》）

責編：我不是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