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愚公移山
2013年3月20日,星期三
★★★★
1976年的中國,“四人幫”土崩瓦解,十年內亂結束。與此同時,距離中國8000公里之遙的英國商業重鎮利茲,名叫Jon King和Andy Gill的兩個大學生從一份報紙上讀到了這則報道,于是Gang Of Four宣告誕生。1978 -1983年間,他們在英國朋克圈興風作浪,搗毀了一切傳統的吉他演奏方式,將鏗鏘枯燥的“粗糲美”植入編曲,開創了后朋克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時代,在西方延續著混亂。
曾經以為,這樣帶著濃郁政治色彩的樂隊是無法來華的,可機緣巧合,Gang Of Four還是來了。其實前不久,Andy老爺子就借著為“AV大久保”樂隊錄專輯之名來過一次中國,現在看來,倒像是先來勘察地形的。
作為“覺”系列演出中最重要的一場,“后朋之父”的影響力真不是蓋的,演出尚未開始,“愚公移山”里面就已經擠滿了人,恐怕全華北地區的后朋青年都在此刻聚集,懷著朝圣之心準備瞻仰偶像真容。話說回來,曾在中國演出過的后朋大牌實在少之又少,這讓本來就陰郁的后朋青年更加陰郁,畢竟已經是近半個世紀前的產物,如此純正的英倫后朋克降臨哪怕只是“Gang Of One”(老樂隊成員只剩一個),也足以令人熱血沸騰。
當天第一個出場的樂隊是Dice,成立還不到一年的他們已經逐漸成為北京各大Live House的常客,受到媒體和樂迷的廣泛關注。之后暖場的是AV大久保樂隊。AV大久保和Gang Of Four的同臺仿佛水到渠成,Andy Gill不但為AV大久保制作了第二張專輯《一品國際》,還在官網開誠布公地表示了自己對這支武漢樂隊的欣賞,AV大久保的主唱陸炎也在不久之后參與到了Gang Of Four新專輯的制作當中。這次演出對于AV大久保來說是極其重要的,資深樂迷都知道,他們曾經多次在演出中用《 To Hell With Poverty》作為開場,吉他編排上更是受到了Gang Of Four不少影響,能在英雄面前演出,更像是一次致敬。演出中,AV大久保不但采用現場VJ在大屏幕上做出了豐富而有趣的視效,還首次獻唱了新專輯的歌曲,新歌的曲風酷似港臺老武俠電影歌曲,相當深情。值得一提的是,《初纏戀后的二人世界》的攝影杜可風大人當天親臨現場,令陸炎興奮不已,因為AV大久保的名字,正是取自這部電影。
最后上場的必然是今晚的主角Gang Of Four,經歷了多次解散重組的他們已經不再全是大家熟悉的面孔,鼓手Mark Heaney和貝斯手Thomas McNeice雖然早在2011年錄制《Content》時已經加入,但對于大家來說還是比較陌生,主唱John Sterry則是第一次見到真面目,他很可能是Andy臨時找來的代班主唱,在私底下還有一支自己的樂隊,叫Gaolers Daughter。
演出以名曲“Return The Gift”開場,曾經在iPod里播放無數次的歌曲被在現場引爆,讓人一瞬間仿佛置身夢里,可短短幾秒后,就又被新主唱拉回了現實。John Sterry的氣場跟原先的主唱King相比實在天上地下。King那種蒼白的唱腔和痙攣且目空一切的勁頭兒他根本學不到1/10,倒是啤酒沒少喝扣子沒少解,現場就有樂迷“岔”道:“這一定是老爺子從哪兒包養的小男模”。主唱變更帶來的突兀感無論是從氣氛上還是情感上,都與之前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但明顯下面許多少女很買賬,對于一些不是Gang Of Four死忠的樂迷來說,有這么一位相貌可人的主唱,總比讓4個老頭子來演強多了。此時反觀Andy,無論John Sterry和Thomas McNeice怎么耍鬧,他都是一副冷若冰霜君臨天下的樣子,穿上西裝后更是如同一尊雕像,氣場強大到正無極。以前跟King一起演的時候,他還會時不時對King拋個媚眼,現在他基本看也不看其他人,只顧自己彈琴、砸琴、摔琴,屌轟轟的,儼然一副樂隊老大的樣子。
盡管新主唱不盡人意,但有Andy坐鎮,演出還是頗具水準,當天Gang Of Four演出了“Ether”、“Paralysed”、“What We All Want”、“To Hell With Poverty”等多首前兩張專輯中的歌曲,這也都是樂迷最迫切希望聽到的。在演出“He'd Send In The Army”時,靜候多時的微波爐終于出場了。在以前的演出中,唱這首歌時砸微波爐已經成了King的傳統,視頻里他曾經用棒球棒把摞在一起的兩臺微波爐砸個粉碎,沒想到這個傳統被新主唱沿襲了下來,手里的工具也被換成了更具中國特色的“搟面杖”,可惜這位主唱就連砸起微波爐來都是那么溫柔,沒有了King的暴虐,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科班演員做戲的假氣。
恐怕當天在場的許多人提起Gang Of Four都會說到“Damaged Goods”,這首歌確實已經重要到可以讓人只需提起它,就足以說明Gang Of Four的偉大。中國的不少樂隊也在Gang Of Four面前甘做小弟,比如“重塑雕像的權利”樂隊主唱華東更曾聲稱:“能跟Gang Of Four一起演出比一切其他的東西都重要一百萬倍。”這次“小弟”終于有機會上位了,在Andy的介紹下,華東登上舞臺作為主唱與Gang Of Four合作“Damaged Goods”,隨著劃刀片兒一般鋒利的吉他前奏驟起,全場最大的一次失控便出現了。所有人已經顧不得臺上面在唱的是誰,只為了享受這魂牽夢繞了數年終于實現的、生命中絕無僅有的5分鐘,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律動中狂飆。
最后的返場環節,Gang Of Four又獻上了“I Love A Man In A Uniform”、“Not Great Men”、“Why Theory?”等名曲,所有歌曲上仿佛都標著Gill和King的名字,又讓人對于King的缺席遺憾一番。在演出的最后,還發生了一出小花絮:本來Gang Of Four歷來都是返兩次場的,可能主唱小哥對這傳統還不太熟,在唱完第一次返場的曲目后說:“接下來是我們今天的最后一首歌……”話還沒說完,就被Andy叫了下去。但是誰會去在乎這些?從1982年開始,Allen、Burnham和King相繼離隊,誰也無法復制1977年那橫空出世的神跡,但他們對于后朋克乃至整個搖滾音樂史的貢獻都是巨大的。相信只要他們還在演,就仍會有無數信眾前往膜拜,膜拜這影響其一生音樂品格的傳奇。
文>黨建州 攝影>Mu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