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雪天潔

每個城市都有這么一群人,他們每天生活在一起,逛過同一個街市,路過同一條小巷,可是他們始終不曾相識,形同陌路,他們在每天都會相遇的地方擦肩而過,然后背道而馳。如果可以,我寧愿我們就像這樣的陌生人,我不怕我們不曾相遇,我怕的是我們,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
Part 1
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
我和顧北城是在08年12月的冬天認識的,那年冬天的雪很大,鵝毛一樣從天上降下來,我懷里抱著厚厚一摞書,在長安街艱難地踏雪而行。
“喂,”有人從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傳來富有磁性的聲音。
我從書堆之中艱難地回過頭,正好就碰上顧北城那雙干凈澄澈的雙眸,一瞬間我就忘了該怎么呼吸,他沖我淺淺地一笑,像木棉花一樣安靜,他高我整整半個頭,于是他低垂著眼瞼看著我,我發現他的睫毛很長,一點也不像是男生的眼睛。
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顧北城,在KFC我一見鐘情的對象,上個星期去KFC吃東西的時候見過他,他正在付錢,我正在點餐,然后我一下子就被他清秀的臉龐吸引住了,后來又偶然遇到過幾次,我開始刻意打探他的消息,沒想到今天就這么巧地被他撿到我的書。
“喂,你的書。”顧北城遞過來一本書,“歌德的代表詩作,《浮士德》,現在女生都喜歡看些時尚雜志,很少有看這種書的。”
我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平時沒什么愛好,就愛看看這些書,剛剛去書店買完書,買的太多又穿得太厚,走路都有點不方便了,連書掉了都不知道,真是謝謝你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本了呢。”
那天的雪有點大,我們在雪地里站了一會兒就白了頭,我就特別俗地想到了一句話,下雪了,我和你不打傘,一起走,就可以走到白頭。于是我就發現了,我的確是個一見鐘情的高手,就那么一瞬間,我產生了一個邪惡的想法,我要把這個像木棉花一樣的男子釣到手。
“我幫你拿吧,送你一程,這么大的雪。”顧北城溫柔地對我笑笑,漫天風雪就在他溫暖的笑容里被融化了。我聽話地把懷里的書遞過去,兩個人并肩走著,從長安街到我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我卻繞了快半個小時才到,顧北城抱著書的手已經凍得通紅,指關節也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我到家了。”
“恩?”顧北城怔了一下,扭過頭四處看了看,周圍的景物剛才好像繞了很多遍,他的表情有些糾結,“在這里?”
“是啊,在這里,就在2樓,可以把書給我了,謝謝你呢。”我暗自笑了笑,他應該是發現了我剛剛在故意繞路。
顧北城把書遞給我,然后轉身回到了風雪之中,他向前走,背對著我伸出右手瀟灑地揮了揮,以示告別,我輕輕吐了一口氣,上樓了。
恩,剛剛那半個小時的收獲是,我留下了他的QQ,以便日后騷擾,他也記住了我的名字。我把書放好,像頭餓狼一樣撲向電腦,打開QQ,然后查找好友,好吧,我知道的,再慢一步那串號碼就會從我腦海里消失,我的記性基本停留在三歲小孩的記憶力那。加完QQ我松了一口氣,去了洗手間洗了一把臉。洗手間的鏡子上覆了一層霧氣,我看著鏡子里那張模糊不清的臉忍不住笑了,你才18歲,正是花樣年華,怎么就饑渴成這個樣子了呢。
我開始利用騰訊聊天工具來窺探顧北城的生活,我把他的所有說說全部看了一遍,想要了解他的過去,所有我沒有參與的時光,短短三天,就通過電話短信QQ的方式和顧北城熟絡得像相交多年的知心好友一樣了,可是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喜歡顧北城,僅僅是因為我好色。
Part 2
全世界的離人都紅了眼睛。
我想每個寂寞的人都是這樣的吧,我沒有覺得自己輕浮,即使不是戀人關系,我還是刻意和顧北城保持著曖昧不清的態度。“晚上有時間么,沒事的話我們一去出去玩吧。”這段話才打到對話框,還沒來得及發送的時候,硬生生地被臥房里那句溫柔的“寶貝兒,晚上去看電影吧,新上映的《飛屋環游記》,很感人的一部片子呢。”打斷了,我放在發送鍵上的手指停了下,在那句“寶貝兒晚安”以一種刺耳的聲線從臥房里傳來之后,我刪除了剛剛打出來的字,關閉了對話框。
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爸爸的上衣口袋里多了一份賓館的房卡和高級女士香水以后,我就知道了這個世界有這么一個狐貍精的存在。左鄰右舍都以為我們是模范家庭,我有一個做教授的爸爸,有一個醫學界炙手可熱的名醫媽媽,而我,剛18歲就已經大學畢業,只有我知道,那個為人師表的男人其實一直在外面養著一個狐貍精。媽媽依然每天在醫院辛苦上完班以后回家做飯,一家人表面上相親相愛,讓鄰里羨慕不已。
可是我知道的,有些傷痛是裹在深處的,別人看不見,你也不愿剝開。現在還在醫院為病人操心的媽媽不知道,她以為臥房里的那個男人還是18年前剛結婚的時候那個好好丈夫,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對媽媽來說很不公平,可是我始終沒有辦法開口拆散這個表面恩愛的家庭,即使只是表面恩愛。爸爸不知道我知道,那么我一直就裝作不知道。可是今天他明目張膽地在臥房里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和除了媽媽以外的女子對話,我突然就承受不了了。
很小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可是卻一字不漏全入了我耳。
“七夏,爸爸有事要出去一趟,媽媽回來告訴她一聲,我不回家吃晚飯了。”他從臥房走出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一臉平靜地看著我。“隨便吧。”一向尊敬爸爸的我突然用了這樣的語氣,話一出口我也嚇了一跳。看得出來,他也怔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的笑容,伸出右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我們的七夏長大了。”然后轉身出了門,清脆的關門聲敲擊著我的耳膜。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的聲音。
“喂?七夏啊,我是媽媽,今天醫院來了一位加急病人,恐怕晚上不能回家了,七夏和爸爸一起出去吃飯不要等媽媽了,乖。”
還沒來得及等我開口對面就成了倉促的忙音。我撥通了顧北城的號碼。“嗯?七夏?”電話那頭是顧北城明朗的聲線。我突然就哽咽了,嗓子里像卡住了魚刺一樣,什么也說不出來,顧北城焦急地詢問了很多遍以后,我終于沙啞著嗓子開了口,“北城,我是不是快死了。”然后匆忙地掐斷了電話,我開始害怕聽到顧北城的聲音。展示柜上的全家福被擦拭得干干凈凈,恩,是真的很干凈,干凈得有些刺眼。
我開始平靜地做著一些事情,我平靜地走路,平靜地喝水,可是我知道那真的很疼,疼得我忍不住彎下腰哭泣,我不斷地掛掉顧北城的來電,直到樓下傳來焦急的略帶顫音的聲線。
“宋——七——夏——!!!”
“宋七夏你給我出來!!!”我突然就怔在了原地。是……顧北城?我起身去了陽臺,一眼就瞥到樓下那個木棉花一樣安靜的男生緊鎖著眉頭變得焦躁不安,他一抬頭正好也看見我,是的,他有顧北城的眼,顧北城的眉,顧北城的發,顧北城的臉。
看見我之后他徑直走向這棟樓里,然后很快就響起了敲門聲。我打開門,看著直接闖進來的他的身影,我的心突然就空洞了那么一下。
“你怎么了。”他一把把我摟進懷里,“別讓我擔心。我承認我承認,那天在長安街我是故意要送你回家的,我偷偷關注你很久了,我喜歡你,你不要再讓我擔心,求求你。”
我的瞳孔一下子收緊,這個世界一下子全亂了。我把頭向他懷里埋得更深,我聞到他的懷里有一股好聞的皂香味。
“北城,我想去看電影,今天新上映的《飛屋環游記》,很感人的一部片子。看完再說吧,好不好。”
Part 3
你是否看到我憔悴了幾分?
電影還沒有開場,影院里漆黑一片,隱約從入口處射進來星星點點的光,光線那么暗淡,我卻可以一眼就看到,3排7號的那個男人,他的懷里還靠著一位嬌小的女人,盡管只是背面,我就已經斷定她是一個會討男人歡心的小女人,她整個依偎在我爸的懷里,活像一朵嬌嫩的待放的花。
我拉起顧北城的手,像只孔雀一樣驕傲地抬起下頜,宣戰似地從他們旁邊走過去,在他們旁邊的8號和9號座位坐下來,顧北城伸出左手以一種很自然的姿態摟住了我的肩,而當時我正得意于欣賞那個和別人約會被我逮個正著的男人一臉慌亂的表情。
他摟著那個女人的手有些退縮了,表情也像是呆滯的貓一樣。我有些洋洋得意,一顆報復得逞后的心不安分地跳動著,我承認,我變得邪惡了,變得沒有那么善良了。
可是那種得意沒有持續多久,不愧是教授,無論什么情況下他都是有那種臨危不懼的鎮定風范,他的表情很快平靜下來,然后摟著那個女人的手又抱得更緊些了。一瞬間我突然錯亂了一下,我有種他們是光明正大合法夫妻的感覺,好像做錯的是我一樣,竟然心虛起來。這種感覺讓我有些錯愕,那只從小愛揉我頭發的爸爸的手,正理所當然地停在一個陌生女子的肩膀上,張牙舞爪地向我示威,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他沒有帶,我記得在家的時候不論什么時候,我都能看見那玫款式略顯老套的白金戒指在他的手上閃耀。
就算告誡自己千遍萬遍要冷靜,就算我把顧北城的手握得緊緊的,就算顧北城一如白月光一樣清澈的雙眸在溫柔地看著我,這個時候還是有一種憤怒的情緒在我心底滋生,然后不停膨脹,膨脹,像一只氣球,憤怒的情緒膨脹到極點的時候,在他溫柔吻了那個女人的額頭之后,終于完美爆炸。
我站起身,不管顧北城茫然的表情沖著爸爸走過去,然后抬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電影院回蕩,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冗長的時間,他懷里的女人正要發作,卻被他有力地拉住,顧北城驚慌地站起身拽住我的手,
“七夏,你干什么!”。
我甩開顧北城的手一個人往電影院外面奔,不管不顧周圍異樣的眼神,我聽見身后還傳來小心翼翼的禮貌的道歉聲,“叔叔不好意思,我們家七夏不懂事”然后轉過來又焦急地沖著我的背影追過來,一聲一聲的七夏,一如在我家樓下時那樣焦急。
誰也看不見,我的心里裝了千軍萬馬在翻騰,剛跑到電影院前面的馬路邊,就一把被顧北城有力地拉住。“宋七夏,你怎么了!”。
路燈下我看見顧北城緊蹙的雙眉,突然像被魚刺卡住了一樣,哽咽著說不出話,我很努力想要平靜,很想哭又強牽著嘴角努力笑出來的樣子,一定滑稽得像個小丑。我其實很想對顧北城大吼一聲“用不著你管”然后再瀟灑地掉頭走掉,可是掙扎了很久,我還是一把抱住了顧北城,把頭深深地埋進他的懷里,然后不爭氣地哭了。
“北城,北城,北城,”我一遍一遍重復著他的名字,他不追問了,只是把我抱得更緊了,“我在,我在。”我平靜了一下,從他的懷里掙出來,然后看著他的臉,突然笑了出來,“嘿,顧北城,你知道么,剛才那個男人,他是我爸爸。”我把自己的語氣處理得云淡風輕。“可是他懷里那個女人是誰呢,真好笑,我竟然不認識呢,哈哈。”
顧北城怔了一下,然后托起我的手,很嚴肅地看著我的眸子,“宋七夏,我們交往吧。我愛你疼你,我要保護你,把你的以后交給我吧,我不想再讓你受一點點傷害。”胸口里悶悶的,有一種酸澀的情緒涌動著,這個城市傷心的人這么多,幸好我們有足夠的運氣相遇相識相知,可是我的難過這么多這么多,在這么疼痛的時候遇到他。
我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他高興地一把把我抱起來轉圈,然后像起誓一樣大聲地說,“宋七夏,我不是爾康,我不是永琪,我不是電視劇里演的任何一個癡情男子,可是,我顧北城要讓你比任何女人都幸福!”
我在他的懷里苦澀地笑了,是的,顧北城還是被我拿下了,只是我幻想過那么多種把他拿下的情景,卻始終沒想過,竟會是這樣狼狽的場景。
“七夏,”顧北城低下頭,附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喊著我的名字“答應我,不管父母之間發生什么,都不要讓它牽扯到我們,好不好。”我怔了一下,沒明白他說的什么意思,可還是木訥地點了點頭。
Part 4
相愛注定有苦楚,不然刺猬怎么擁抱。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深夜了,媽媽還在醫院加班,爸爸在客廳的沙發上等我回來,我坐到了他的旁邊,用質問的眼神看著他,等著他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可是他一臉平靜的樣子,差點讓我感覺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不過是做了一場兵荒馬亂的夢。
這讓我開始焦躁不安了,明明是他犯了這么嚴重的錯誤,怎么還可以一臉平靜地坐在那里,不開口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句對不起。
直到我憋不住開了口“你想要跟我解釋些什么嗎?”他滅了手上的煙蒂,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沒什么要解釋的。”
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他用七個字概括了他對這場鬧劇的看法。我正要開口責難,他卻又點了一支煙,“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正如你所見的那樣,你都已經了解了,解釋也是不必要的了。”他的嗓音有點沙啞。“還有,今天在電影院的那個男生,是你交的男朋友?”
我傲慢地抬起了頭,驕傲地回答了一句“是啊,怎么,在家里得不到父親的溫暖,所以出去找別人給我溫暖啊,呵。”我狡黠地笑笑,像個邪惡報復者。他抽著煙不說話,眉頭一直緊鎖著,嘴巴一直開開合合,想要說什么卻又硬生生地吞下去了,很久以后他開口:“七夏,聽爸爸的話好不好,不要和他交往。”
這就像是一個無聊的搗亂者折斷了一整個花園的玫瑰之后卻痛斥一個游客無心踩到了一顆小草一樣好笑。我不做任何表態,冷冷地笑了一聲然后站起身往房間走去,很平靜地側過臉對著正在抽煙的男人說了句“背著老婆在外面養女人的男人,不配做我的父親,更不配干涉我的生活。”
站在房間門口伸手開門的時候我聽見他以一種嚴肅的聲線輕輕地說了一句“顧北城,他是蘇林阿姨的兒子。”
然后我的手就瞬間僵在了半空中,然后詫異地回過頭看著他,他認識北城?他的表情有些復雜,我的心卻突然懸了起來,突然有了一種害怕聽到些什么的感覺,突然想要逃,可是我還是理智地站在了那里,我想,不管是什么,我至少有權利知道與顧北城有關的事情。
“蘇林啊,就是今天在電影院你看見的那個阿姨。顧北城是他的兒子。蘇林阿姨跟我提過,其實顧北城早就知道我和他媽媽的事了,七夏,不管怎么樣,你從小就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我是擔心他對你別有用心,爸爸害怕你受傷,你乖,聽話好不好。”
我的瞳孔驟然緊縮,那些光亮的色彩一點一點變得冰冷,變得黯淡。
我終于理解了臨走之前顧北城那句“不管父母之間發生什么不要牽扯到我們”是什么意思,我的心里翻江倒海地難受,像一頭暴戾的小獸,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混蛋然后轉過身奪門而出。
我那么努力地向前跑著,用力地捏著手機,沖著電話那頭的顧北城大聲地吼著“顧北城,你混蛋!你給我滾出來!”這么一句話,像是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然后無力地靠在了長安街上那顆歲月長青的柏樹上。
這是多么好笑的一件事呢,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我像個小丑一樣在他懷里哭紅了眼睛,他追問我為什么我就像個白癡一樣告訴他,可是原來這一切他早就知道了,我不過是演了出滑稽的話劇。
我閉上眼睛很努力地平靜下來,我不可以哭,我要讓顧北城看到,我宋七夏是堅強的超人,不管顧北城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絕對失敗了。
Part 5
那些年,我們都不夠勇敢。
借著月光我終于看見顧北城奔跑過來的身影,那么單純那么清秀,安靜得像木棉花一樣的男子,他怎么可能是別有心計的人。
他就站在我的身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我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沒有辦法把他和父親說的話聯系在一起。“七夏,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錯什么了,怎么發那么大的脾氣?”
那種小心翼翼深怕做錯了什么,像個孩子一樣的表情,明明那么真誠。我用一種很復雜的目光看了他很久,然后緩緩地開口,“顧北城,蘇林,是你媽吧?”
我的話音剛落他就變了臉色,他緊緊捏住我的肩,語氣有些顫抖“七夏,你是聽誰說的這些,他都對你說了些什么,七夏,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奮力掙開了顧北城的手,肩膀被捏得生疼,“你替我拿書,你送我回家,那些,全都是陰謀,對吧?”
路燈和月光溫柔地灑在顧北城的臉上,他的睫毛上沾了些白色的雪沫,他突然靠在了路邊的柏樹上,點了一支煙。
“這個城市好久沒有下過這么大的雪了。”顧北城輕輕地吸了一口煙,“七夏,對不起。”顧北城看著我的眼睛,借著月光我看見他的眼眶紅紅的“不管你信不信,盡管一開始我是因為痛恨你父親破壞了我的家庭想要報復,可是我后來是真的……”我伸出一只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我不想聽后來,這些開始就已經是錯誤的了。”
我的大腦飛速地旋轉著,我的表面看起來那么風輕云淡,可是顧北城不會知道,我的身體已經被擊垮成千肢百骸,殘破不堪。他有些急了,“七夏,你不是答應我不讓這些事情牽扯到我們嗎?”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顧北城,謝謝你,曾賜予我盛大歡喜,可是有些事情,不管它后來演變成怎樣,單憑它不單純的初衷,就足以把全部的深愛,摧毀得面目全非。”
時光那么磨人,愛讓人一下子蒼老。顧北城再一次緊緊握住我手,面對著我那么淡漠那么堅決的眼神,卻終于還是挫敗地低下頭。
“這些天來,和你在一起很快樂,”顧北城慢慢松開了我,“七夏是個很可愛的女生,一定會有很多人追的,是我不配。”
他溫柔地吻了我的額頭,看了我很久,我們就那么一直對視著,然后他扣緊了風衣的扣子,轉過身去逐漸消失在漫天風雪里。
從我好色的驚鴻一瞥,到暗戀,到深愛,全部的感情以這種方式告終,我很努力想要平靜下來,但是還是不爭氣地蹲下身,哭了。
顧北城,你說你要讓我比所有女人都幸福。
顧北城,你說你心疼我。
顧北城,你說你想要保護我。
顧北城,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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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那么愛你,可是自尊卻那么貴。
我知道,這么漫長的人生,總會有人是為了教會我們長大,才出現在我們的世界,就算顧北城不出現,也會有那些所謂的西城南城東城的人出現,這些人于我們的意義,是給我們上一課,然后轉身離去。
但是,他們都是過客,不是歸人。或許在以后的路途中,我還會遇見更多個過客,可是我清楚,經歷了這些喜怒哀樂之后,再也不會有這一次的水深火熱。
顧北城,我想他永遠不會知道,其實我愛他,愛了整整一個曾經。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的,我不夠成熟,沒有辦法原諒背叛我的人,我也不夠死心塌地,沒有辦法跌倒遍體鱗傷還緊抓不放,所以,我輸了。
那么,顧北城,我們約好的明天——就全都留給昨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