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稱“農業是中國最大污染源”

本刊綜合報道

在人們想象中，工業生產和城市化生活是造成環境污染的主因。但環保部做的污染抽樣調查顯示：農業是我國最大的污染源。未被吸收的化肥滲入地下水進入人們生活的水循環中。

一半化肥被浪費使用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副院長、教授鄭風田稱，改革開放通過聯產承包解決了大家的溫飽問題。但怎么讓中國人吃飽之后吃好，這個問題一直沒有解決好，最近幾年來這個問題愈演愈烈。這與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來片面搞工廠農業、工業化農業有很大的關系。

“為了提高產量，怎么在有限的土地上生產出更多的糧食，所以采取各種方法，第一個方法是大量的化學農藥。”鄭風田說，環保部做的污染抽樣調查顯示農業是我國最大的污染源，讓很多人大跌眼鏡。這與農民為了提高產量大量使用化肥有很大的關系。

從1981年到2008年，我國糧食產量增長八成，化肥產量增長兩倍，遠超過糧食增產量。大量化肥進入土壤之中，作物吸收不了就隨著地下水進入水循環。

據鄭風田介紹，歐盟一些國家幾乎所有的化肥、農藥不能直接進入土壤中，而是技術化處理。據農業專家研究，化肥施工量減少40%，我國糧食產量沒有任何影響，有一半化肥施到土壤中沒有為糧食所用。我國多數農民沒有配方施肥的概念，一畝地需要多少營養，往往靠拍腦袋決定。而這個問題涉及18億畝耕地，影響驚人。中國農科院土壤肥料研究所檢測到的調查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已有大半的地區氮肥平均施用量超過國際公認的上限225千克/公頃。

與過量施肥伴生的就是盲目施肥、濫施肥，這無疑導致了化肥利用率低，中國化肥利用率只有30%，遠低于西方發達國家40%以上的水平。河南省農業廳一項調查表明，該省每年施用的300多萬噸化肥中，只有1/3被農作物吸收。

大部分化肥流失進而造成環境污染。近年來，氮肥污染在我國大部分地區已開始顯現。中國農科院在北方5個省20個縣集約化蔬菜種植區的調查顯示，在800多個調查點中，50%的地下水硝酸鹽含量因過量用氮而超標。該院預測，至2015年，我國除江西、山西之外的中部和東南部省份，均將因為過量用氮而成為地下水硝酸鹽含量超標的潛在高風險區。

肥胖增長速度超過美國

“有一個問題沒有得到重視，但是我覺得這個是中國面臨最大的挑戰之一，現在我們國家的肥胖增長速度已經快超過美國了。”鄭風田說，他近幾年去美國，發現美國底層的百姓很多人都成了“肉坨”。但一些中高端人士則因為注重營養均衡和體育鍛煉而保持了健康的身材。

但中國與美國的肥胖結構相反，社會中上層的人比較容易肥胖，而底層人群則不容易發胖。這是因為中國還沒有意識到“美國化生活”的可怕之處，反而引以為豪。

鄭風田舉例，麥當勞、肯德基等美式快餐店在中國每年幾百家的擴張，已經大量滲入三、四線城市。但據他研究，中國的肥胖增長速度與麥當勞和肯德基的成長速度有很大的相關性。

“美國確實有很多好東西。但是也有很多的垃圾，我們把垃圾當成寶貝了。肥胖就是美國的垃圾，我們雖然是發展中國家，但是肥胖速度發展最快。”鄭風田說，目前農村的肥胖增長率是400%。他舉例說，他有一位“公知”朋友，聲稱自己只吃美式食物，不吃一口中餐，結果現在身形龐大，大腹便便，導致要到醫院去打吊針，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鄭風田認為，糧食片面追求產量，養殖業濫用抗生素，中國的食品安全狀況很讓人擔憂。

如何避免對化肥農藥的依賴

與化肥過度使用一樣，農藥的濫用程度也到了臨界點。追求糧食產量和保證安全，是中國政府面臨的一個難題。如果減少化肥使用，中國糧食必然減產。對13億人口的吃飯問題造成威脅。中國號稱有五千年的農耕文明，過去叫看天吃飯。現在的情況則是“莊稼一枝花，全靠農藥和化肥當家”。

鄭風田介紹說，目前的生產方式受到美式農業影響很大。“過去農民家里養牛，牛糞用于施肥，很少用化肥，這是很好的循環。但是現在很少有人養牛了，除草劑把草殺光了，牛沒有草吃，農村人都到城里打工了，也沒有人種地了，大量機械化，僅靠單一化肥刺激，農藥維護，破壞了土壤結構，土壤質量退化了。這是個大問題。”

現在是一種掠奪式的生產方式，中國人多地少，一些不適合的農田也被開發了。為了追求高產，農作方式追求充分使用養料，多鋤多耕，造成土壤潛在的養分過度釋放，與地球同緯度的其他地區相比，中國土壤的營養明顯偏瘦。土地營養越瘦，人們會施加更多的肥料，噴灑更多的農藥防蟲。

中國農科院農業資源與農業區劃研究所研究員黃鴻翔說，為了打破四季交替規律種菜，就必須使用大量農膜、農藥、化肥，而這又勢必對土壤、水體造成污染，污染之后又需要進一步加大化肥、農藥的用量，在更大程度上造成污染，形成“鴉片式治療”的惡性循環。

問題的嚴重性還在于，目前中國農業已經形成對于化肥和農藥的依賴性。改革開放以前基本使用農家肥，水源污染很少發生。現在不用化肥就會減產。蟲害到了一定季節就爆發。經濟因素驅使農民更多選擇化學農藥。雖然生物農藥對人的副作用小，但殺蟲效果不如化學農藥，而且價格高。500毫升生物農藥可能上百元，化學農藥只有10多元，化學農藥一噴蟲子就死了，農民不愿意為此投入，因此生物農藥推廣不開。

即使是有機肥也缺乏足夠的安全性。黃鴻翔研究員介紹說，化肥主要是對土壤和環境有影響，使用化肥催肥主要影響糧食和水果的品質、口味，但其本身尚不會對糧食有毒。“倒是目前有機肥的安全令人擔憂。因為過去豬和雞吃的是糧食。現在豬飼料可能含有抗菌素和激素，雞飼料中可能含有很多藥的成分。這種有機肥施加給農作物，其實可能是一種新的安全威脅”。

多年來，中國法學界一直在醞釀出臺一部《土壤污染防治法》，希望從法律層面對規范化肥、農藥的施用，保護土壤污染起到推動作用，但遲遲沒有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