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深處的桃花

吳文蘭

午后的陽光，柔和，溫暖，像潮水一般將人層層包裹。在老街上，在深深的小巷里，一株桃花，就那樣悄悄地走到你的面前。

那樣溫婉，那樣纖弱，又那樣寂靜。于是，你站住了，她也站住了。兩兩相對，時光凝滯。你看到，一株桃樹，在春風里，那樣天真無邪地笑開了花。

站在她面前，你想起了什么呢？七歲那年的春天，在家門口的一株桃樹下，你也見過這樣一朵花吧，你久久地仰望著它，就是這樣淺淺的紅，就是這樣小小的五枚花瓣，羞澀的擁在一起，可愛的泛著紅暈，就像那個時候的你。你聽到她在和蜂蝶私語，湊近一些，你想聽到更多的關于春天的秘密——卻起風了，吹亂了滿樹花枝。落紅遍地。此后，故鄉漸遙，歲月倉促。你再也找不到相似的桃花。

這株桃花，靜靜開放在一座老屋的屋檐下。在這條古舊的老街，在這個寂靜的午后。你從春風老練的手法里，認出她熟悉且稚嫩的容顏。不會錯的。一定是童年見過的那一棵。她從小巷深處走過，從千山萬水走過，從歲月深處走過。原來她一直在這里，一直等著你的出現。

她還記得前塵往事嗎？那些隨風而逝的日子，那些憂傷和快樂交雜的日子，那些荒蕪和紛亂相伴相生的日子，那些流沙般無法把握的日子……

你終于又遇見了她，在這個春天的午后，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如果你們失之交臂，你還會記得這些年你尋找的是什么嗎——或許，你將一直尋找下去，或許，你將從此遺忘。

她還是從前的樣子，那樣天真，那樣清新，那樣純潔，她剛剛品味到生命的春天，她還不懂哀愁，她還不懂得傷逝，她鮮潤光潔的臉頰上，還沒有沾染一絲世間的塵垢。在韶華凋零之前，她還不懂得滄桑。

她看著滄桑的你。她看著你從青蔥的春天走過，從浮躁的夏天走過，疲憊地踏進老秋之境。你不敢迎接她純凈的目光，在她面前，你歡喜，又有點傷感。她發出風一般的嘆息。如果她有一雙手，一定會幫你撫平臉上的皺紋吧。如果她會流淚的話，一定會幫你沖洗凈心中的落塵吧。不遠處的街道上，行人奔逐，市聲如潮。

在這寂靜的角落，她用轉瞬即逝的美好容顏，照亮這春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