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孩子都會長大

每個孩子都會長大，只是有早有晚，無論生理，還是心理。作為家人，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時間，給他成長的機會。

1

習眉無心聽二嬸嘮叨，幾次暗示她走，都被媽媽用眼神阻止。

在習眉眼中，二嬸的煩惱純粹是有錢鬧的—她的獨生子習君每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當初，二叔和二嬸把心都放在生意上，把兒子往貴族學校一扔。10年后，二叔富了，他兒子卻廢了。

終于送走二嬸后，習眉躺在床上，看媽媽收拾二嬸帶來的補品。媽媽想熬點阿膠給她補血，習眉拿著被子蒙住頭，嚷道：“血血血，我都血流成河了！”媽媽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就像看一個任性的孩子?，F在，沒人敢和習眉計較。因為出現先兆流產的跡象，懷孕50天的習眉正在臥床保胎。

當夜，習眉小心地撫摸肚子，呢喃：“寶寶，你一定要堅強！”她說著說著，眼淚就“噼哩啪啦”地掉下來了。老公見勢忙轉移話題：“我今天在QQ上遇到習君，他的簽名是‘半年18個女孩，沒有一個是真愛’。屁大點兒的孩子，懂得什么叫愛？”

習眉想起白天二嬸的來訪，說：“她說是來看我，其實又想讓我爸給習君找份正經工作?！?/p>

“還找？”老公驚了。

習君是習家的老大難。高考后，二叔原是送他出國，結果出去一年，將70萬元花得干干凈凈，然后就死活不肯出去了。后來，習君在國內上了大專，畢業后，習眉爸幫忙安排工作。沒想到，他竟然連續換了5家單位：工資不過兩三千，卻向同事廣發中華煙；領導批評他曠工，他還敢理直氣壯地頂嘴，搞得人憎鬼厭。

習眉勸爸爸別再管習君的事兒，可他卻翻開電話號碼本，打第一千零一個電話：“習君還是個孩子。人嘛，開竅有早晚?！?/p>

孩子！習眉不屑地“哼”了一聲。從小到大，她就從沒讓家人操過心，除了，她的肚子—以前怕她不生，現在怕她不保。

習君帶著新女友上門，已是兩月后。習眉也挺過前三個月的危險期。

新女友叫小晴，習君說話時，她總點頭，一點頭，兩個耳墜便跟著搖來蕩去，很是俏皮。習眉媽做飯時，小晴主動跑去幫廚。

習君說，他選小晴是因為她懂他，懂他的能力、夢想，認為像他這樣的人才，應該自己開公司。

“噗！”習眉一口水噴到地上。習君不悅，喊著：“老姐，你別激動，小心動了胎氣?！?/p>

他繼續說起和小晴的規劃：先在第六家單位干著，積累經驗，等時機成熟就自己干?！暗任议_了公司，大伯您做顧問；小晴做會計，小晴的弟弟做廣告……姐夫，你愿意來我們公司做工程師嗎？”老公又驚了。

廚房的肉味傳來，習眉“哇”的一聲吐了。習君一時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針對他的，揮舞的雙手在空中靜止。

2

NT、唐篩、一次B超、又一次B超……習眉說，她已改叫“不緊張”，可說歸說，她又哭了。

孕19周的例行產檢，醫生收起胎心儀，皺著眉說：“胎兒心跳快慢不均。”習眉聲音抖起來：“這意味著什么？”醫生這回很溫和：“有可能是先天性心臟病，等一個月后的排畸B超才能確定?！?/p>

不受控制，習眉的兩行淚涌了出來。特需號貴，可能包括了安慰費：“每個孩子的發育情況都不一樣，可能他的心臟發育得比較晚。”

可這一個月怎么過呢？習眉心情低落到極點。

這一個月，習君全家也沒法過了。習君如同打了雞血，一心向上，又要訂婚，又要辦公司，這一切用兩個字概括就是“要錢”。

“小晴說，誰誰誰手里有批設備，正要低價拋售”；

“小晴說，哪兒哪兒場地正合適，現在可以盤進來”；

“小晴說，不辦公司，也可以先搞點投資”……

二叔原本勸兒子少安勿躁，切忌好高騖遠。可小晴說得多了，他不由起了疑：這女孩心眼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

忙碌的小晴什么也沒耽誤，在幫助男友創業的同時成功造人。得知女友懷孕，習君的第一反應是結婚。習眉聽說后，倒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很有責任感嘛。

兩家人約在城中最著名的餐館見面。菜陸續上來，“這不適合孕婦”“酸男辣女，我看你吃個酸”，小晴媽指點得熱鬧。習眉聽著，想到幾個月前，也這樣驚喜地迎接著寶寶的到來，一周后卻要被宣判……眼睛又濕了。

“一百萬！”小晴媽豎起一根手指說。她指的是彩禮。

二叔眉頭皺著，不是為錢，而是為態度—這也太直接了吧？

小晴媽見無人搭理，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我家一個黃花大閨女就被你家小子這么糟蹋了，要是你們不……我饒不了你們！”場面陷入混亂。

習君一時手足無措，求助地看向小晴，沒想到她竟不語。小晴弟弟又舉起拳頭要打習君，被小晴爸攔下：“要不，把一套房子寫在小晴名下吧！”二叔離席而去，習家人陸續離場。

“難道不該給我些補償嗎？”

“你說過不是為了錢和我在一起的。”

“對你家來說，房或錢都不是難事，這只是你的誠意?！?/p>

“我的誠意是我這個人。”

“你有什么？能力、學歷，還是事業？”

……

習君和小晴掰了。“我去把孩子做掉?！毙∏绨l了一條短信，這是最后通牒。

躺在床上，習君聽見父母在客廳嘆氣：“早看出那姑娘動機不純。”習君還是不信，哪怕小晴已推翻之前相信他能力、夢想的言論?？墒?，殘酷的現實不容他不信，小晴的短信又來了：“想留住孩子，先給我20萬元！”

習君哭了，長這么大，他還沒這么傷心。一直以來，他堅信的一些事塌陷了。

一周后，習君去醫院接習眉時，臉色陰沉。習眉倒笑得像花，她嘰嘰喳喳地給外地的老公打電話，報告B超結果，重復醫生“發育有早晚”的說法。

紅燈，停車，習君把頭埋在方向盤里；綠燈，后面的車都在按喇叭，習眉忍不住推他一把。習君悶聲問：“姐，你老實說，我是不是一無是處？”

習眉沉默了。因為二叔不肯掏錢，小晴和習君徹底翻臉了。小晴媽劈頭蓋臉地罵他：“什么東西！一無是處的垃圾！”習君羞愧之余問習眉，如果她是一個“24歲、沒技術、沒競爭力”的人，該怎么做。恰好一陣胎動，習眉心中也一動，“發育有早晚”如環繞音，在她心中回蕩。她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和習君—她一向認為不成器的弟弟交流起人生來。

這次談話不久后，習君報名自考本科，讓二叔喜出望外。

3

孕23周B超顯示寶寶頭大腿短，醫生建議做臍帶血穿刺，看胎兒是否畸形。習眉沒答應：“或許，我家寶寶是先發育頭，后發育腿呢？”習眉覺得，也許做媽媽，都要經歷這個過程，在患得患失中成長、學會堅強。唯有如此，才能夠承擔起照顧孩子的責任。

醫院的事，小兩口都沒提，他們去二叔家吃晚飯—做了項目組長的習君，執意要請客。

沒想到，習君做出了一桌子菜?！岸际窃趪饽悄晗棺聊サ摹！彼缓靡馑嫉卣f。習眉忽然想到，也許對這個弟弟，以前是她成見太多。他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做飯的本事就比她強。

現在，習君每天下班回家，先給二叔做晚飯，然后向大伯請教問題，進步很快。沒想到侄子竟能繼承自己的衣缽，習眉爸拿起酒杯“滋”地吸一口，為家宴定了調：“習君開竅是晚了點，但總體來說，還是個好孩子?！?/p>

習眉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私立醫院做檢查。就像她爸總給習君機會一樣，她想再給孩子一次機會。

等候時，習眉竟看見了小晴，她進的是婦科。習眉趕緊看了一眼墻壁上掛著的婦科醫生履歷—專治月經不調。難道她的懷孕是個圈套？習眉給習君發短信。習君回道：“不管真假，我是個男人，不跟她計較，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p>

終于輪到習眉，習眉的老公被允許進B超室。習眉躺在床上，醫生輕輕挪動著儀器，掛壁電視的屏幕中影像跟著動?！斑@是寶寶的額頭、鼻骨、腳丫……”醫生細心解說著。

習眉老公嘴角咧開至耳邊，過一會兒小心翼翼提起“頭大腿短”的事，醫生仔細測量了寶寶的頭圍和腿長，說：“沒問題，可能是上次B超有誤，也可能這幾天腿又長上來了?！?/p>

回去的路上，習眉老公大笑：“寶寶，以后要是不聽話，爸爸就不要你了，你讓你媽操這么大的心！”

習眉溫柔地說：“再不聽話，也不會不要他。每個孩子都會長大，只是有早有晚，無論生理，還是心理。作為家人，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時間，給他成長的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