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和災難有時候是一道降臨的。
這頭驢,就是這樣。它頗像那些年月出生在四類分子家庭的子女,來到這世上,就決定了他們“不可能被重用,只會受歧視”的命運。
驢子與生俱來就是馱口袋、拉車推磨的。極少的時候,還可以享受一下馱小媳婦的風光。
可是,這頭驢子出世的時候,鄉村已經修建了鄉村公路,交通方便了。農民們都購置了手扶拖拉機和摩托車,滾動的車輪子,比邁步的腿跑得要快的多。再也用不著驢子馱口袋、拉車子、兼營送小媳婦的美差事了。
驢子沒事做,就像城里那些單位和企業的下崗職工失去了工作一樣。沒事做的驢子要吃要喝要活命,還不如下崗工人和職工,下崗職工在沒找到工作前,國家還發給他們基本生活保障費,或者吃低保,再就是自己可以去某一些生路。驢子沒有這些優惠政策和制度,它也沒有自某生路的本領。它還不如那些沒有繩索、什么事情都不會做的雞子、狗子。雞子只要能在土里刨,總會遇到一兩粒蟲子、種子或者蚯蚓;狗子走上千里,也有碰上小孩拉屎的時候,解決一下轆轆肌腸。這驢子沒這么自由,總是有一根繩子拴著它,不能隨心所欲地自由走動。
驢子沒事做,驢皮做皮鞋也沒牛皮的好,因此,驢皮也不如牛皮值錢。殺了賣肉,個頭不如牛大,牛的一條腿,抵得過整個驢。它沒幾斤幾兩,即使是整個兒也煮不了兩個火鍋,能賣多少錢呢。據說:它的肉還是酸的,沒多少人喜歡吃。既然是這樣沒用,沒有人把它當數,也就很正常了。
驢子的東家不愿養它,又沒有人買它,它既孤獨又無助。
驢子的主人每天早上把它牽出去,用一根繩子和一個拴驢樁,把它固定在一塊荒地里,就不再管它了,只等晚上抽空去把它牽回家。有時候主人有事,忙得扯著了,或者忘記了它,不把它牽回家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驢子受繩子的制約,它就像一支圓規的一只外腳一樣——只能啃那塊受限度的“圓餅”之內的草。飽也是一天,饑也是一天。這驢子有一餐,無一餐地度日如年,愁苦的不得不整天在那荒郊野外長嘶短鳴。驢的叫聲凄慘、悲壯、粗獷,沒有音樂感,比鬼哭狼嚎還難聽,人們聽到了就心煩,對它既可憐又討嫌。可憐的是它一天到晚沒有人照顧,討嫌的是這驢子的尖叫聲分貝太高、實在刺耳,令人難受。
有一天,這頭驢子的命運有了點轉折。
有一個年近五十的漢子路過這里,看到了這驢。他年輕時做過豆腐,想重操舊業——開水當鋪。做豆腐不要多大的本錢,原來做過這事,不缺技術,磨子家里有現成的,只要弄來三五十斤豆子,有頭驢推磨就能開張營業。再說:種地費事費時費力,又不賺錢。他打聽到了驢子主人的住處,忙去找驢子的主人商量買驢子的事。
對這驢子本來就有些心煩的驢主人,聽說有人要買他的驢子,覺得是擤了鼻涕腦殼輕的事。對要買驢子的人說:“買什么,你要,就牽走,免得我早晚牽進牽出,又要時間又心煩。”
這話驢子聽到了,它更加悲哀:難道它就這么不是東西么?難道他就這么不值錢么?難道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它發揮作用的地方沒有它輝煌的時候了么?
那想開水當鋪的老漢還算講良心,丟下50塊錢,把這驢子牽走了。
僅此50塊錢,這驢子也覺得它還是有驢身價值的。它自信從此會有施展智慧、本領、力量的時候和地方了。驢子非常高興,搖頭擺尾地跟著這個新主人一邊走,一邊啃路邊的青草,還高興得打著響鼻。它決心以自己的綿薄之力報答新的主人。
俗話說,“要蠶的錢,就得和蠶眠”。想打豆腐的老漢要賺驢子的錢,不得不待驢子好。他早晚親自把驢子牽出去散步,讓它吃嫩草,中午怕它熱了,總是把它拴在樹蔭下,割草來喂它,并且按時給它飲水,生怕它口渴了。夜里還添加一些精飼料給它吃。還給它梳理毛皮,給它捉虱子。這驢子享受到了主人補足的特殊“津貼”待遇,生活水平提高了,沒幾天,就養得肚子圓圓的、大大的,成了脂肪肝。
這驢子很受感動:決心用它的真誠,回報這個另眼看待它的新老板——給他好生拉磨磨豆腐。
驢子的新老板要它試著給他拉磨的時候,和所有使用驢子拉磨的人一樣,一開始就用兩塊厚厚的黑布把驢子的眼睛蒙了起來。
驢子見了,覺得這個東家對它也有不信任的一面,驢子就對它的主人說:“你不要這么不相信我, 不要蒙我的眼睛,我會為你好好的干活的。你要是這樣,我反而不會屈從你的。”
驢子的新主人沒學驢語,聽不懂驢子的話,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當然也不知道驢子的心思,也沒有在意驢子的言語和舉動,仍然按他的想法去做。
驢子見它的主人不理解它,就擺著頭,不讓蒙眼睛。
驢子還是沒人的本事大,最終,驢的眼睛還是被主人蒙上了。
但是,驢犟在那里,不肯邁步。
驢子的主人見驢子不肯走,就使出人類“媳婦不孝打兒子,磨子不轉打驢子”的老伎倆來。驢的主人用苧麻擰成的結實的鞭子抽打著不肯拉磨的驢子。主人越是打驢子,驢子越是不走,甚至后退,用后腿尥蹶子,還擊它的主人。有一次還真的踢到了它的主人,而且差點把它的主人打倒了。
驢的主人好傷腦筋,后悔不該花50塊錢買一頭只會吃不會做的廢物來。驢子的主人在后面打不走驢子,就到前面去拉驢子。驢子任憑主人怎么拉,也不走,就像那“不過橋的拗驢子”。驢的主人也像“道士先生遇到鬼”一樣,法子都使盡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驢子總是不肯走一步。他后悔用水浸泡黃豆之前,沒試一下驢子,要不,這幾十斤豆子也不會拋灑。他無奈地取下蒙在驢子眼睛上的黑布,想暫時緩解人與驢子的這種僵持局面,過后再想辦法來調教這頭驢子。不料,被取掉了蒙在眼睛上黑布的驢子,卻沿著磨子跑了起來,并且是那種“春風得意驢蹄疾”的步履:“得兒、得兒——”很有節奏。
驢子的主人恍然大悟,懂得了驢子的心思。從此,就不再用那厚厚的黑布來蒙它的眼睛了。
驢子幫它的主人推磨做豆腐,都是在三更半夜里進行的。主人要在夜里把豆腐做好了,早晨好拿出去銷售。驢子是主人的幫手,也是主人的伴兒,夜里有大半夜和它的主人在一起。
驢的眼睛不再被主人蒙住,它就能看到主人所做的一切了。主人在這夜里做的什么,驢子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有一個比主人小好多的姑娘——小到可以做驢主人的兒媳婦。這個姑娘非常喜歡喝豆漿,她事先在盛豆腐花的缸子里打上一個雞蛋,用湯匙打散,當滾燙的豆漿沖進缸子時,生雞蛋就被沖熟成了雞蛋花豆漿。雞蛋花豆漿很養人。由于豆腐每天都是在天不亮之前做好,姑娘不得不天天在天亮之前來這里喝豆漿。她腰里卻沒有多少錢,來買豆漿,總是給一回,賒一回。驢的主人就對姑娘說:“你喜歡喝豆漿就和我一道‘打豆腐’吧,今后,你喝豆漿花就不用花錢了。”姑娘說:“只要我天天有豆漿喝,就和你‘打豆腐’吧。”
后來,姑娘和驢主人就在這豆腐鋪的床上打“豆腐”了。當然,姑娘再也不用花錢喝豆漿了,而且豆漿里的雞蛋再也不用姑娘帶來了。
驢子任勞任怨地為它的主人拉磨,一圈一圈地拉,一天一天的拉,一年一年的拉。驢子跟它的主人拉來了一座小洋樓,拉來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就是那個經常來這里和驢主人喝豆漿、打豆腐的姑娘)。
這個姑娘嫁過來時,她的父母別出心裁,用一臺令驢悲哀的電動磨漿機“作嫁妝”。
有了電動磨漿機,主人打豆腐的工效提高了好多倍,一天可以做更多的豆腐。這時如果再到井里去打水,工作量過大,來回地跑,有些麻煩,甚至來不及。主人就在磨坊里打了一口“竹管井”,安上了電動抽水機。驢子又沒事做了。驢子不得不再一次失業、下崗。石磨和水井被同時淘汰了。這個主人也像它原來的主人一樣,把驢子再也不當驢子看待了,也把驢子當成了一個累贅。也是一天把它牽出去拴在一個地方,不管它是飽是餓,是饑是渴。驢子又像一只圓規一樣,在那里啃一塊大“餅”。驢子失去了最低生活保障,要找傾訴的對象,要找它的上級政府上訪都不可能,時時有一根繩子拴著它,它無法走出這塊像“餅”的地盤。
一天,驢子一上午就啃光了那塊“餅”地上的草,沒有事做了,休息了一會兒,餓得肌腸轆轆,在那“餅”內轉了一圈又一圈,沒找到半根草。它想:這種束縛,只有餓死。驢子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就像啃草一樣,一點一點地啃那根拴著它自由的韁繩。
驢子還真的啃斷了那根限制它自由的韁繩呢!
驢子獲得了空前的新生和自由。
驢子要找一個同情它的對象傾訴。
驢子在曠野里尋找,始終沒找著它認為理想的傾訴對象。
驢子本想遠走高飛的,但是,它還有些戀舊的情懷,它覺得主人那里還有一些和它一道為主人發家致富做出了犧牲的伙伴。比如那井、那磨子。驢子想到它們,認為自己還是幸運的。它有生命力、有腿,可以走,而井和磨子都不行,它們走不了。驢子想回去和它們道個別再走。驢子回到它東家的小樓后面,先看到了那口井。這口井早已經流干了淚水,井口也是傷痕累累,遭遇比它還要糟糕。沒有人用的井,像一個更年期的老女人,精血很快就中止了,面容很快就變得憔悴和衰老。驢子來到井的身邊,同病相憐,就往井里頭看。沒有水的井,就像動物沒有五臟六腑,只剩下一張空殼。驢子看了一眼悲哀的井,想,它主人的小樓、媳婦有它的功勞,也有這口井的功勞,還有磨子的功勞。他們賣的豆腐都是它們幫忙做的呀。是它們一道為主人賺了錢,成就了主人的事業,現在主人對它們視而不見,不管不問。
驢子姑息這口井,就覺得這井和它更加親切,就想把井當作它傾訴的對象。
驢子要和井傾訴,一步踏進了井里。
驢子到了井里,就把它看到的秘密告訴井說:“狗日的老板和他兒媳婦‘燒火’呢,我們要想辦法把這事告訴他的兒子。”
驢子說完,井就對驢子說:“搬弄是非的事,是人類干的,我和你有別于人類,都不能干這種沒道德、沒倫理、沒修養的事。我們的失業,是時代的進步,是我們跟不上時代的步伐。雖然與這個老板有些關系,但也不完全是他的責任。”
驢子聽到井給他講述了這些大道理,又覺得井不是它的知音,和它沒有共同語言。它不想和井說了,就想跳出井來,去找磨子說說知心話。不會跳高的驢,就像那井底之蛙一樣,雖然井不太深,跳下去容易,但跳出來可就困難了。驢子跳不出井口,井里雖然也像一個“餅”,但沒有一根草供它果腹,沒有一口水供它解渴,驢子在這里,就連饑一餐飽一餐的生活都沒有了。驢這時才感到它受了井的蒙蔽,感到了真正的絕望。驢子在井底發出了一聲長嘯:“我是自找死亡。”
驢子的主人聽到了驢的嘶叫,記起早晨牽出去拴在地里的驢來,就過來看個究竟。驢子的老板看見驢子掉進了井里,覺得有些奇怪。想把它從井里弄上來,感到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主人想:“把驢子弄上來的開銷,說不定比賣它的錢還多,不如把它埋在井里面省事。”驢子爛了還可以作肥料,就說井口一巴掌大的那么一塊地方,也能種三兩根大蔥和蒜苗。
驢子主人拿來鐵鍬,開始填井、埋驢。
驢子看到主人的舉動,就大聲罵它的主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
驢主人填井、埋驢,土坷垃從井口上瀉下去,一塊一塊地砸在驢子的背上,驢子覺得它這次才是真正地完了,再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它感覺到了絕望和死亡。驢子卷縮成一團,看著那些泥土落下來,漸漸地掩埋著它。這時,絕望使驢子變得相對的安定和冷靜。當驢子冷靜下來思考了一會后,它感到了絕處逢生的希望。驢子覺得它的主人是一個再愚蠢不過的家伙了。這哪里是在埋葬它,分明是在拯救它。驢想到這里,渾身增添了無窮的勇氣和力量。驢當機立斷,爬起身來,迅猛地抖落身上的泥土,把井里的泥土用前蹄刨攏堆,接著,又用它憤怒的鐵蹄把這些泥土踩實。井被一層層填死,驢子在一寸寸升高。驢子離井口越來越近,驢子想到了它的家族《馬躍檀溪》的偉大傳說和壯舉,頓時增添了無窮的力量和雄心壯志,驢子拿出最大的勇氣,使足全身的力氣,一躍而起,它果然跳出了井口。憤怒的驢子撞倒了填埋它、沒有良心的主人,快速逃跑了。
死里逃生的驢子,在逃亡的路上,看到了茂盛的青草,想到自己快一天沒吃草了,一邊跑,一邊饑不擇食、慌忙地啃噬著路邊的青草,用來增加逃亡的體力和精神。
驢子在逃亡的路上碰到了主人的兒媳婦。
這個女人睡在路邊,地上有血跡,驢子意識到女人受了傷。
女人是被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撞倒的,肇事者撞倒人后,沒被人發現,就開著車逃逸掉了。
驢子平常對這個小娘兒們看不順眼,它覺得她懶惰、她好吃、她嬌貴、她妖艷,她還不知道羞恥。它只所以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也是這個女人的嫁妝——電動磨漿機帶來的。驢子對這個女人有些憤懣、有些憎惡、有些痛恨。然而,驢子見她受了傷,命在垂危,又沒有人管,孤苦伶仃,驢子對她又產生了同情、悲憫、可憐。驢子覺得:“人可以沒有驢性,驢子不能沒有人性。”驢子要救死扶傷,把這個它一度厭惡的女人送到醫院去,讓醫生給她治傷,讓她能像它一樣:起死回生。也讓她受些感動,把她的“人思想”轉變為“驢思想”。于是,驢子就俯下身來,臥倒在這女人的身邊,對那女人說:“你爬到我的背上,我把你送到醫院里去治療。”也許是女人受傷太重,也許是女人沒有覺察到驢子的這一壯舉,也許是女人不懂驢語,也許是女人失去了知覺,她仍然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驢子急得不行,再一次對女人說:“我要送你上醫院,你爬到我的背上就行了。”女人聽而不聞,就像現在中國還有好多人不懂英語一樣,她始終沒聽懂驢子的話。驢子見女人聽不懂它的話,就用驢嘴咬住女人的衣服,把她往它身上拽。也許女人這時認出了這驢子是她家的驢子,以為驢子要馱她回家,女人忍著身上的傷痛,在驢子的拽動下慢慢騰騰、一點一點地往驢子身上移動。女人是橫躺在驢子背上的,不像那些走娘家的女人,是騎在驢身上的,倒像一條裝著東西的口袋,搭在驢子的背上。騎在驢身上的女人有些風光,躺在驢背上的女人卻有些窩囊。驢子驢不停蹄地往醫院里跑。驢子知道去醫院的路。那還是它剛被這個主人買來不久,主人的兒子——也就是這個女人的丈夫病了,要送到醫院里去,那時的主人,還沒有現在這么富裕,家里還沒有買小車,只有用驢子馱兒子去醫院看病。
驢子把女人馱到醫院,沒有第三者。但在醫院門口卻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人們都圍著這驢子和女人看希奇、看熱鬧——這驢馱著的傷員沒有人護送。
驢說:“求求你們快救救這個女人吧。”在場的這些人也聽不懂驢語。也許是驢子沒有拿出相當大的一筆入院費用來,醫院不愿意接受、搶救這個女人。醫護人員都無動于衷,驢子急了,不知道怎么是好,只得圍著女人團團轉。驢子轉了一會兒,也許是想出了什么主意,它把受傷的女人丟在了醫院門口,沖出人群,就往回家的路上奔跑。
驢子丟下女人走后,沒有人交入院費的病人,沒有被收進醫院,仍然躺在醫院門口,被圍觀的人們圍著。盡管議論紛紛,但無濟于事。
這時,有點小染的鎮長來醫院拿藥,看到了醫院門口的這道景觀。鎮長覺得醫院的這種做法與創建文明鄉鎮有些格格不入,鎮長有些憤慨,打電話找來院長,把院長批評了一頓,院長才把這個驢子送來的、沒有家屬、沒有人交錢的病人收進了醫院。
驢子的主人原先覺得:要是把這驢從井里弄出來,得一筆費用。這筆費用或許比賣掉它的皮和肉的收入還要大一些,才打算埋掉它的。現在,這個貪婪的主人見驢子跳出了枯井,只費了一點挖土填井的力氣,沒花一分一文。他覺得驢子的皮肉多少還可以值幾個錢,有點賺頭,就想把驢子追回去,殺了賣皮賣肉賣骨頭。
驢子的主人跟在驢后面追,逃命的驢子不要命地逃跑,四條腿的驢子,遠比兩條腿的主人跑得快得多,沒一會兒就跑得它的主人看不見了。
這貪婪的主人不見了驢的影子,并沒有打消找回驢的念頭,便一路打聽這驢的去處。人們就指引他驢跑的方向,他就跟著人們指引的方向找。后來有人告訴他說:“有一頭驢子馱著一個被車撞傷的女人往鎮上跑了。”他問這個受傷的女人是個什么樣兒。人們描述了女人的模樣,驢子主人猜測到這個女人是他的兒媳婦。他不知疲憊的往鎮上找去。
驢子在回家給信到它的主人的路上,碰上了它貪婪的主人。
驢子對他說:“你的姘婦被車撞了,我把她送進了醫院。你趕緊去救她吧!”
盡管驢主人與驢子相處了這么多年,拉磨磨豆漿,十分默契,驢子的話,驢主人一直沒能聽懂。他不知道這時驢子對他說了些什么。
驢子的主人,一眼看到驢子的嘴邊,還留有的半截韁繩,就趕緊過去搶韁繩。他想,只要是抓到韁繩,這驢子就再也跑不掉了。他把驢往家里拉,他要回家殺驢,賣驢肉和驢皮。在找驢子的路上,他聽人說了:“荊州沙市的碧波路,有半條街是專門經營驢肉的酒店,一個紅燒驢頭就能賣三、五百元。”他絕不能讓它再跑掉了。
他不知道驢子是來告訴他,要他去救他的兒媳婦的。
驢子盡管知道主人現在的想法是什么,他要干什么,它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好,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主人輕而易舉地抓到了驢子的韁繩。
驢子再一次告訴驢主人說: “你的媳婦受傷了。”
貪婪的驢主人不管驢子說什么,一心只想賣驢子賺錢,就這么簡單的事情。他的心里樂滋滋的,使勁地把驢子往家里拉。驢子這時用驢嘴死死的拽住他的衣服不放,不肯跟他回家,反而使勁地把他往鎮上拉,要驢主人跟它走。驢主人性子比驢子拗,他的勁卻拗不過驢子。他知道一句與驢子有關的俗語:“拗驢子不過橋。”他知道拗不過驢子,他還曉得“你驢子又不吃人,就是跟著你走,也不會有什么危險。”驢主人只好任憑驢子把他往鎮上拖。
貪婪的驢主人見驢子死死地拉住他不放,把他往鎮上拖,也不知道驢子的良苦用心。一路上,他一心想的是賺驢子的錢:“只要我不松手,你就跑不掉。”他覺得驢子要到鎮上去也好,到了鎮上,他就能輕松地找人幫忙,把這驢賣到那殺牛、殺驢的屠宰場。
驢好不容易把貪婪的驢主人拉到了鎮醫院門口,圍觀的人們還沒有散去,還在議論驢子送來女人的事。
人們又看到那驢子拉來一個老人,都贊揚這頭驢子通人性。
醫院里的人見驢子拉來一個老頭兒,覺得女人的醫療費有著落了,上前來,對驢子拉來的這個老頭兒說:“這驢子馱來一個受傷的女人,是你家里的什么人?”
這時,那驢主人才想起他在追驢的路上,有人說驢子馱著一個受傷的女人,往鎮上去了的事。
驢主人一眼就認出了他的兒媳婦。
醫院見老頭兒與女人的親熱勁,就要他給女人交入院費。
驢子見它那貪婪的主人去護理他的兒媳婦去了,覺得這里再沒它的事了。它仰天長嘯一聲,揚長而去。
驢主人這時再沒心思管驢了……
(責任編輯/劉泉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