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們是大深山里的樸實農婦,年收入普遍少于1000元。她們從母親那里沿襲到刺繡的古法技藝,十幾歲時便開始刺繡自己的嫁衣,嫁為人婦后,她們又開始刺繡孩子的背帶以及未來兒媳婦的彩禮……那些刺繡色彩斑斕、紋樣生動有趣,但遺憾的是,機器的量產對傳統手工藝產生了沖擊,傳統手工藝品因為工藝復雜、式樣傳統、成本較高而日漸退出我們的生活……已然,拯救傳統手工工藝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夢的羽翼,正在張開
曾經任職于香港樂施會的李艷,由于工作原因走訪過許多農村,從中緬邊境的佤族村寨,到陜北的窯洞炕頭,每一次對中國傳統鄉村生活的體驗,都讓李艷對中國傳統手工魅力的喜愛增加一分。而當李艷走在現代的上海或北京,很多時候她都彷徨到分不清自己是身在中國、美國,還是歐洲——全世界的一線城市,太像了!
特色傳統的缺失是普遍現象,普遍到讓人們幾乎感知不到這是一種缺憾,直到李艷坐在鄉村某個農戶的小院里,她突然意識到生活是有缺憾的,缺少一種真正使我們覺得完整、自信、厚重的東西,那是幾千年歲月中沉淀下來卻被我們忽視了的珍寶。自那時起,李艷就一直在尋找一種方式將傳統手工與現代設計結合起來,到底有沒有什么辦法,能使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在細小的一器一物上,彌補這種缺憾呢?
于是,李艷在她36歲這年,沒有像大多數這個年齡段的女人一般選擇“樂退”相夫教子,或選擇去企業里覓份閑職,而是選擇在這年開始人生的第一次創業之旅。沒有事業的參照標本,亦沒有成形的關系網絡,她只是憑借著一腔熱情,想去完成自己的小小夢想。而她的這份動力,起始于一次次的“尋鄉”經歷,起始于曾經工作里見到的太多渴望擺脫貧困的農婦,以及對太多將要失傳的“非物質遺產”的痛心。
終于,一個兼具公益性質的品牌“彩禾家”誕生了。李艷打算用公平貿易的模式讓傳統手工與現代設計融合——她既希望能存續古老技藝,又希望能給制作手工藝品的匠人們帶來更好的營收。
每個紋樣,都是傳說
為了落實自己的想法,李艷去了的很多偏遠山村,尋找快要遺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李艷根本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存在著“男耕女織”的原生態生活,那里的村婦基本上都處于文盲狀態,平時只會用當地土語與人溝通。李艷不能和她們直接對話,所以只能找來村支書或是會計,通過他們蹩腳的普通話來實現彼此的溝通,困難可想而知。
除了溝通問題,李艷還得面對那里的人對她的不信任感。這份芥蒂起始于上世紀90年代的老繡品采購風潮,當時有很多人去深山里的村寨收購繡片,價格低廉甚至不付錢,說是先賣了再說,但是這些人都是有去無回,他們利用了山里人的淳樸為自己牟取暴利。理所當然的,村婦也覺得李艷的買賣是暴利,以錦盒上的繡片為例,繡片的收購價是36元,但連同錦盒一起售賣時,就變成了360元!其實,懂行的人完全理解這個做法,因為哪怕以這個價格出售,李艷做的也基本是賠錢的買賣——繡片需要二次設計,而租用渠道的費用以及在一二線城市售賣產品所需的場地、人員更是花銷巨大,就算以這個價格出售繡片,李艷也幾乎是在把生意當成慈善來做!
因為有無數次走訪山寨的經歷和感觸,以及想保護那些甚至代表著古老傳說的繡品紋樣的決心,李艷一次次艱難地溝通解釋,甚至將自己的賬目一一羅列給村婦們看,告訴她們自己每筆錢的開銷,才漸漸取得了她們的信任和配合,而這也是彩禾家存在的基礎。說起這個,李艷撫摸著手中取自苗繡的“喜慧”系列繡片,長長舒了一口氣。
舊時故事,重新起飛
在李艷看來,好的設計者一定是好的生活家。對彩禾家而言,除了需要關注流行趨勢等專業話題之外,她亦會鼓勵設計師去關注生活本身,把觸角張開,盡可能地體驗、感知,甚至直接和手巧的村婦溝通設計想法。
當然,每一位彩禾家的設計師,不可能都有機會面對面與農婦交流,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之間用藝術對話。如今彩禾家的運作模式是這樣的:身處北京某藝術園區工作室里的彩禾家設計師設計出作品,然后由李艷或者彩禾家的工作人員攜帶設計圖紙深入大山,直接去與山寨里指定的聯絡人溝通,再限定三個月或更長的時間取回手工刺繡的繡片,進行再加工后,再在彩禾家在世界各地的專賣店、寄售鋪出售。李艷將一次次溝通帶回的靈感傳達給設計師,也為農婦帶去了更多的希望——她們用自己的雙手,已經為孩子交了學費、買了球鞋,還為丈夫添了新的衣衫和鞋襪,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的!
當然,李艷最希望的,還是能為消費者提供富有傳統文化特色卻又實用的現代設計產品,這樣的產品除了能夠幫助手工藝人減貧脫困、存續傳統技藝,還會支持設計師與手工藝人在合作中獲得創作素材,共同創作出富含傳統文化特色的現代設計作品,最終讓那些快要被歲月塵封的舊時故事,用新的方式包裝后,重新起飛,再度獲得人們的珍愛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