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攻毒

曾金

老劉的單位分管市容市貌。最近，老劉可是遇到了難題。什么難題？清理鳳凰大橋下的流浪漢。

那幾個流浪漢把市區鳳凰大橋的橋洞當成“家”，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單位也組織清理過幾次，可一直都沒太見效。昨天，領導召開會議，全面部署了專項清理工作，明確要求節日期間絕不允許再有流浪人員夜宿橋下，這是死命令，誰完不成任務達不到要求，誰就卷鋪蓋回家。而且還特別強調，一定要注意工作方式方法，像網上曝光的那些在橋下修水泥錐、設隔離網等措施絕不允許，誰要是因為措施過激弄出了不良新聞，誰就后果自負。

領導又與各個行動小組簽訂了責任狀，雖然作為小組長的老劉也在責任狀上簽了字，可他手下只有一個小張，而小張又是一個剛出校門的學生，難堪大用，這任務很難完成。

可難完成也得完成呀，畢竟那是死命令！老劉蔫頭耷腦地往外走。小張卻沒認為有多難，他興奮地給老劉提建議，說：“領導說得對，就得人性化管理，和那些流浪漢推心置腹地交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完成任務沒問題?！崩蟿⒖紤]了半天，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出于對年輕人工作積極性的愛護，他點頭同意。

小張立即行動起來，當晚便和老劉一塊兒到了鳳凰大橋下，找到那幾個流浪漢，席地而坐，和他們拉家常，聊人生，說責任。流浪漢一邊大口吃著小張帶去的水果，一邊頻頻點頭，表示第二天就撤離橋下，各自回家。小張驕傲地看著老劉—咋樣？沒那么難吧！

第二天傍晚，小張和老劉又來到橋下，那幾個流浪漢竟然一個都沒少。小張又給他們買來了一些食物，他們眼含熱淚地吃著，承諾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可接下來的三五天，小張天天到橋下，天天給他們買東西，他們的承諾也說了好幾遍，可就是不走。小張這下對他們失去了信心，再說單位又一天三遍地督辦，領導已經提出了口頭警告，他氣得瞪圓眼珠子，狂吼著就要沖上去對流浪漢動粗。

老劉一把拉住他，好一頓訓斥，說這么冷的天，要是沒安排好去處就把他們攆走，就等于是送他們上絕路。過節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讓他們無處棲身，如今之計，是怎么讓他們在橋下安穩過夜。一番話說得流浪漢們淚花閃爍。老劉還真不是耍嘴皮子，很快就送來了幾床厚被子，他對流浪們說：“過節嘛，有錢沒錢都得像個樣兒。”

小張實在忍不住，就在老劉又一次給他們送來面包之后，一把把老劉扯到旁邊：“組長，現在看來，咱一開始的方法是不對的，天天有吃有喝，現在還有被子，他們怎么舍得走啊。今天領導都給咱們掛黃牌了，您這么干，他們還能走嗎？”

“難道這點道理我不知道？誰說讓他們走呀？我壓根就是想留住他們！”老劉看了一眼驚訝的小張，“知道領導為什么下命令攆他們走嗎？我實話告訴你吧，這鳳凰大橋是領導的朋友建的，有嚴重質量問題，他們已經偷偷檢測了，不出半個月就得塌。塌橋好辦，可要是死人，麻煩就大了，所以領導給咱下了死命令！”

小張一愣：“那……你怎么還留他們呀？”

“攆他們走，又給那么多限制，領導是想借此機會來個一石二鳥—把他不看好的人清理掉。他不仁，咱就不義，把這些人穩在這兒，橋一塌，人一死，領導也就完蛋了！”老劉說著，一把捂住小張的嘴，扯著他匆匆離開橋下。

第二天傍晚，兩個人再次來到鳳凰大橋下，只見橋下空空蕩蕩，流浪漢早已不知去向。小張一豎大拇指：“組長，您這假話逼遷的招兒真絕！”

“死逼梁山！死逼梁山！”老劉止住笑容對小張說，“記住，咱可不是靠假話把他們嚇跑了，咱是靠真情打動了他們，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