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砸錢找罪受”的馬術女孩

李斌

北京姑娘田雨曾無數次從馬背上摔下來，最嚴重的一次是馬一頭栽倒，她飛了出去，撞在障礙架上，昏迷了20多分鐘。醒來后，田雨忍著劇烈的疼痛，又騎上馬，跳過了眼前1米多高的障礙。她說：“必須跳過去，不然會在馬的心里留下陰影。”

17歲的田雨戴著頭盔，穿著帥氣的騎士服，一躍上馬，顯得英姿颯爽。與風采伴隨的是高風險。田雨曾多次目睹馬術運動員摔死的慘劇。她的母親在現場甚至都不敢觀看女兒的比賽，蹲在地上發抖，有時還會被嚇哭。“她怕我受傷。”田雨說，“但這是我的選擇，不管多難，我都得走下去，不會后悔。”

“馬術讓我學會包容和尊重生命”

田雨興趣廣泛，喜歡音樂、舞蹈、登山、滑雪等，憑借聰慧的天資和優渥的家境，她完全可以選擇一項毫無風險的特長，并很有可能做到出類拔萃。但這個女孩從4歲起就愛上了馬術，用她媽媽的話說，“簡直是瘋掉了，我也只能跟著發瘋，為了圓她的夢”。田雨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五星紅旗在奧運賽場上升起。她12歲那年第一次參加全國馬術大獎賽，就闖進了決賽，此后，她還獲得過國際馬術大師賽冠軍、中韓青少年俱樂部對抗賽個人冠軍、國際馬術聯合會世界杯中國聯賽120公分級別個人冠軍等多項大獎，是中國馬術界一顆耀眼的新星。

“在很多人眼里，馬術只是一項有錢人的消遣，這是一種誤解。”田雨說，“馬術更多的是鍛煉了我的意志，讓我學會包容和尊重每一個生命。”

“馬的智商大約相當于3～5歲的孩子，一匹馬來到你身邊，你就要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負責它的一生。”田雨說。她每天要做的，除了訓練，還包括照顧好自己的兩匹馬，讓它們感到放松和快樂。

在酷熱的夏天，田雨跳下馬背的第一件事，不是脫掉可以擰出汗水的皮馬褲，而是給馬洗澡，幫它擦干身體，把每一根毛梳得順順溜溜，并摳出嵌在馬蹄里的石子、泥土等雜物。馬每次拉的糞便，她都要清理干凈。她每周要給馬做一次全身按摩，每天早上6點起床給馬喂料，夏天的清晨，她會牽著馬兒去吃點帶露水的青草……

這些繁瑣的事情本來可以請馬工來做，但田雨說：“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好的職業騎手，這些事你必須自己完成，因為這是你和馬培養感情的最好時機。你平時對馬好，馬才會在比賽那短短的幾十秒內幫你。”為了更好地和馬溝通，她基本不戴手套，“手不知道磨掉幾層皮了。還有凍瘡，幾乎每年都會犯”。

“馬對我意味著什么？”田雨微笑著說，“它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兄弟姐妹，我愿意用生命保護它們。反過來，它們也愿意這樣對我，我們之間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如果馬對你沒有感情的話，它跑到1米多高的雙橫木前，就會停在那里，而不是跳過去”。在去年的一次訓練中，田雨騎的馬在距離雙橫木1米左右的時候就騰空一躍，很費勁地跳了過去。教練看到了，贊嘆道：“真是好馬！你的馬真幫你。”

她喜歡和馬聊天，坐在一個伸手就能摸到馬頭的地方，用英語輕柔地數落它：“你不懂事，你越來越矯情了。”——這時候，馬也不吃草了，溫順地看著小主人，它的耳朵往前翻，表明自己正在聽她說話。

“我雖然累，但很快樂，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在母親和老師魏勇看來，田雨是一個特別能吃苦的孩子，她認準的事情就會下決心去做。“她受了很多苦，比其他孩子要經歷得多，包括批評、摔跤和眼淚。”魏勇說，“她的馬術教練告訴我，田雨擁有在逆境中奮起急追的勇氣與能力，這很難得。”

媽媽開玩笑說，田雨是在“砸錢找罪受”，家里花在馬術訓練上的錢，田雨以后即便不工作，也夠她生活一輩子了。但這不重要。“如果馬術不能給我帶來快樂的話，我早就放棄了。”田雨說，“我雖然累，但很快樂，這也是媽媽對我的希望，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的了。”“表演時間到！”每次進場，她幾乎都會這樣說，教練也會笑著叮囑她：“玩得開心點。”

田雨的另一個身份是北京市十一學校高三年級的學生。田雨沒有像其他專業運動員那樣早早結束自己的校園生活，相反，她渴望并喜歡學習。不過，她的初中生活有點不堪回首。那時候，她要把大量的時間用于馬術訓練和比賽，但學習進度和普通學生沒什么區別，她始終處于疲于奔命的補課狀態。

兩年前，“特長突出，學業成績也比較優秀”的田雨，因為對馬術的熱愛和在這項運動中表現出的擔當、謙虛、堅韌等品質，獲得了北京市十一學校的青睞。“她在馬術特長上的發展需要走一條與其他同學不一樣的道路，需要更大的時間自由度和符合她發展，需要的個性化課程設置，十一學校可以滿足她的需求。”副校長田俊說。田雨總算從繁重的學業負擔中解放了出來，她可以自主學習，訓練和比賽的時間也得到了保證。

她進入了北京市十一學校的棗林村書院，這家書院試圖通過個性化的課程、一對一的教學，為那些有突出特長并且極具發展潛質的學生提供適合的教育。譬如田雨的英語學習就淡化了語法，而強調口語和聽力。書院院長魏勇單獨給她上歷史課，對歷史中的重要事件、重要人物，不要求她死記硬背，只要知道來龍去脈就行了。檢測田雨學習的成果不是靠試卷，而是在師生的對話中完成。

魏勇對這名學生的表現很滿意，他說：“田雨有強烈的學習欲望，也適合學文科，對英語、閱讀、寫作都有興趣。她的文字功底不錯，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并略懂有關馬術專業的荷蘭語、德語和西班牙語。”

這位在馬場上馳騁的小姑娘，平時顯得比較安靜，閑暇時喜歡待在家里看看歷史、哲學類的書籍，偶爾會和朋友們出去唱歌、逛街。“這樣的運動員，即使沒有拿到奧運冠軍，也沒有關系，因為她能健康幸福地生活。”魏勇老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