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

小黃豆

【01】曾經傷害她的人，她一定不能放過！

“求求你，不要過來，不要——”

“不要過來，我跳下去了，我真的會跳下去！”

“葉奇，我恨你，我恨你！”

好像是一場夢，夢里的她的嗓子都啞了，被人逼得從樓上跳下來，那么高的樓，她好怕！好恨！她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說如果有來世，一定不會放過他！

甄曉蓉睜開眼睛的時候，清晨陽光正好從窗戶外面投射到她的臉上，全身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好多處地方都疼得像是要爆開了。她一時間有些恍惚，從88層的高樓跳下居然沒有死嗎？

嗓子干啞地發出聲音，立刻有人撲過來說：“小姐，小姐醒了，醫生，護士，快來呀！”是甄家的老用人林嬸，她激動得雙手合十，不停念阿彌陀佛。

她還來不及說話，另一個人也出現在她面前：“曉蓉，你醒了。還疼不疼？”

那是她曾經那么深愛的人，葉奇。

五官英俊、氣質脫俗的男子，像是影視劇明星，他關切地握著她的手，眼底神情復雜，仿佛她是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

這樣溫柔，仿佛是一場美好的夢。可是，夢已經碎了。她眼神疏離而憤恨地望著他問：“你想干什么？”聲音里的尖厲嚇了對方一跳。

“曉蓉？”葉奇錯愕地望著她。

“小姐，你怎么了？你忘了嗎？他是未來姑爺呀，有輛貨車剎車失靈，你為了救他，被撞了。”

車禍？不是跳樓嗎？她有一瞬間的呆怔，突然驚得幾乎從床上坐起。

男人連忙按住她的身體：“曉蓉，不要動，當心傷口裂開！”

“哎呀，姑爺，你也剛醒不久，醫生說你輕微腦震蕩，不能亂動啊！”

身體上的痛也比不上她內心的震驚，在她的記憶里，結婚前三個月，她發生過一起車禍，她和葉奇都受了點傷，可不就是眼前這樣！她這是，重生到過去了？！

連老天都看不過去，要給她機會重來嗎？那么，曾經傷害她的人，她一定不能放過！

【02】哦，這該死的，見鬼的，騙人的愛！

陌生的房間，迷離的燈光，壓抑的呻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這里，只是喝了葉奇遞過來的一杯酒，就渾身無力，再醒來居然光裸著身體躺在被窩里。

意識清醒，身體空虛，她隱隱明白過來，自己被下藥了！

男人皮帶咔嚓響的聲音，衣服窸窣落地，她看到一張熟悉的男人的臉，肥胖、油膩、猥瑣，是父親當年商場的對手孫總。

“救命啊，不要——”她意識到接下來將發生的可怕事情，大聲喊著。

對方卻得意地笑了：“五星級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而且這里是最高層，他們都在底層的宴會廳狂歡，沒有人會知道。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他掀開被子，貪婪地望著她年輕的軀體，嘖嘖稱贊：“這么美的身子，難怪葉總要拿出來與我們分享，哈哈哈哈！”

“你，你說什么？”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方的毛手在她身體上摩挲，探向最敏感的地方，說出了讓她生不如死的真相：“你難道不知道，是你的丈夫將你送到我的床上來的嗎？”

……

她尖叫著從夢中驚醒，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床頭的燈擰亮，葉奇抱著她說：“不要怕，曉蓉，你又做噩夢了。我在，不要怕。”

甄曉蓉清醒過來時，只覺得背脊一片濕涼，都是冷汗。她強忍著沒有從葉奇的懷抱里掙脫，沉默著仰頭望向天花板，只有這樣，眼淚才能被倒逼回眼眶。身體在微微發抖，上一世，甄家的家產全部落入這個男人的手里，自己也被他灌了藥送到那么猥瑣的男人床上，最后被逼得跳樓自殺……夜夜睡在她枕邊的是個禽獸，可憐她瞎了眼，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距離她重生，已經四個月的時間了，如同當年發展的順序一樣，她養好了傷，出院，然后和葉奇結婚了。記憶中該發生的都有條不紊地發生了。

可是，終究有什么是不一樣的。

比如她的父親，原本該在他們結婚后一個星期就被綁架，然后被綁匪撕票的，沒有發生！

比如葉奇，原本應該在婚后突然對她冷淡了下來，幾乎每周都在公司加班五六天找各種借口懶得碰她，如今完全不一樣了，他天天準時回來陪自己吃飯，每晚都熱情地要到她求饒。

還比如她，再也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蠢女人！

她的思緒還沒來得及延伸，熱情的手指已經探入她的衣服，撫摸、挑逗，熟練得叫她淪陷……她恨死了自己的身體，這樣敏感，禁不起他的誘惑挑逗。

汗水伴著喘息，熱得她受不了，那人在她耳邊溫柔地說：“曉蓉，我愛你！”

哦，這該死的，見鬼的，騙人的愛！她熬不過激烈的動作，昏了過去，錯過他的那句“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再也不會——”

更看不到，他眼底濃濃的歉疚與珍惜。

【03】她望著他的背影，眼中一片冷然。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室內淫靡的氣息尚未散去，他已經不在。

林嫂來敲門催她起床的時候，打趣說：“年輕小夫妻纏綿恩愛些也是正常的，可是每晚太瘋狂了，對身體也不好，小姐你可得勸著點姑爺，來日方長嘛！”

纏綿恩愛？甄曉蓉有些煩躁，對自己說，那是虛與委蛇，為了來日狠狠將那個賤男人踩在腳底，為了復仇！

想到這里，她眼神一冷，揮手讓林嫂先出去，然后撥通了一個電話：“怎么樣了，今天有沒有什么新情況？”

“小姐，果然有發現，他今早提前一個小時出門，先去本埠船王那里租了一艘船，說是要出海一個星期。然后去見了本市最大黑幫的頭子刀哥，據我的內線打聽，好像是要借些人，說是做保鏢用。”

“保鏢？”她冷笑著掛斷電話，鬼才信！果然還是熬不住要動手了嗎？即使換了一世，狐貍終歸還是要露出尾巴，她悄悄找人保護自己的父親，所以他就換了順序，想先對她下手？無非還是綁架撕票。

她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可能要出門一趟，然后跟著林嫂學習插花。

等到下午的時候，他匆匆回來了，對她說：“曉蓉，晚上讓林嫂收拾收拾，我明天帶你出去玩。”

她不動聲色地問他：“去哪里？”

“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得到我們的地方，只有我和你，你愿不愿意？”他似真似假地望著她。

她微笑：“你去哪里，我當然要跟去哪里。”

“真的？你不怕和我在一起，會吃苦？會受累？”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恍惚，輕聲道，“哪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你的親人了，也愿意？”

“你在說什么呢？我都聽不懂了。”她故作嬌嗔地追問，“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嘛？”

“先保密，到時候給你個驚喜！”他撥了撥手上的手表帶子，笑著往樓上去，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這一世她早就擦亮眼看得細致，自然明白，那是他內心緊張焦慮時才會有的動作。

緊張焦慮，是因為害怕失手嗎？她望著他的背影，眼中一片冷然。

【04】這一世，她親手送他上路。

上午九點，司機開車過來接他們。

他與她坐在后座，車緩緩向前，她朝外望，一切都按著他預謀，也是她預料的方向。

車果然是朝著停泊船只的港口而去。

他的手突然握住她的，兩個人的手都是一片冰涼，誰也暖不了誰。

她垂眸看了一眼，心里突然覺得可笑，各懷鬼胎的兩個人，也能如相愛戀人一般十指緊扣嗎？

他說：“累的話可以在我身上靠一靠。”

她乖巧地靠過去，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居然都有些微微顫抖。

她想問他，為什么心跳得這么厲害。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聽到砰的一聲槍響，車在尖銳的剎車聲中停下。司機掙扎了一下，不動了。

來了！

“抱緊我，不要怕！不會有事！”他用力將她擁在懷里的時候，她聽到自己心跳得飛快，不知道是因為怨憤，還是激動。

車外，槍聲響成一片，她知道，都是他玩的花樣。不然，他怎么還會有心思安撫她說：“不會有人能傷害到我們的！”

話剛說完，一把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胸膛。

白色的襯衫上開出一朵鮮艷的血花，在胸口慢慢浸開，刺痛了雙眼。他不可置信地望過去，匕首的把柄，握著的是她的手。

她嘴角含笑，眼底卻有淚花閃動：“痛嗎？我的心也曾這樣痛，像被刀子捅進去一樣。”

前一世，他逼她含恨一躍。

這一世，她親手送他上路。

淚眼蒙眬，真的到了結的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即使恨，也會帶著痛。

他問：“為什么？”

他到死都不明白嗎？為什么那么蠢那么愛他的她，會殺他。也對，他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她看穿。

她從他懷里掙脫，理了理微亂的頭發說：“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兩世為人，就能明白，重活一次是為了把你欠我的都還回去！”

耳邊是啪啪的槍聲，幾乎震得耳朵都聾了，宛如那一夜呼呼的風聲吹亂長發，她光著身子跳下。

那種屈辱，那種恨意，他就算死也不會明白！

從88層高樓跳下的那一刻起，那個天真善良的甄曉蓉，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葉奇，不管你明不明白，這是你欠我的！”

他望著她，眼中露出糾結的神情，似乎還有一些釋然：“原來，原來你——對不起——”

話沒說完，就頹然閉上了眼，嘴角居然有一絲淺淡的笑意。

【05】上輩子，欠你的幸福，這輩子終歸也沒有機會彌補了嗎？

“小姐，有件事，老爺讓我不要說，我覺得要告訴您。”“什么事？”

“其實，您讓我跟蹤葉奇先生，向你匯報任何信息的事情，老爺也知道了。他還讓我查過葉奇先生以前的事情。”

“為什么？”

“經過調查才發現，葉先生居然是本市當年最大集團紅葉集團的老總之子，當年老爺害得對方家破人亡。葉總似乎也發現我在查他了，所以才會租船準備離開。”

“那天的槍戰，是真的？”

“是老爺的人，和葉總的人。”

掛斷電話，甄曉蓉很平靜，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報紙。

“本市最近發生過一起惡性綁架事件，甄氏集團總裁之女與女婿葉某被劫匪持槍綁架。警方迅速趕至事故現場，只來得及救下甄某，葉某已經不幸遇害。”

所有人都以為，是殘忍的劫匪殺了葉奇。沒有人會懷疑到她。

看完這則消息，她坐在餐桌前發了會兒呆。林嫂喊了她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林嫂說：“小姐，我收拾姑爺的遺物的時候，發現有個本子，你要不要留著做個紀念？”她明白，小姐一定是悲痛過度，怕睹物思人，才會讓她把姑爺生前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可是，這個本子藏在書房抽屜最深處，她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甄曉蓉擺擺手，說：“燒了。”

林嫂正要退下，又被甄曉蓉突然喊住：“等等，拿來我看看。”

甄曉蓉將本子翻開，居然是葉奇的日記，內容并不算多，她只花了半個小時就全部看完了。

然后，她坐在那里，腰背挺得筆直，像一尊雕塑般許久不動，只是，有一滴淚“吧嗒”一聲落在日記的最后一頁。

那一頁只有一句話：“上輩子，欠你的幸福，這輩子終歸也沒有機會彌補了嗎？”

時間是他們出發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