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詩意》第十四講：純潔至美的精靈

編者按：2012年，《讀者·校園版》介紹過嚴凌君老師和他的“青春讀書課”。在應試教育的背景下，他是一位充滿理想主義的語文教師，在努力地還原語文教育的初衷。除了課堂上的努力，嚴凌君老師還主編了一套內容豐富的《青春讀書課》叢書，作為語文課堂的補充。從今年開始，《讀者·校園版》增設“講堂”欄目，請嚴凌君老師開講他的“青春讀書課”，希望更多的人能與我們共享“青春讀書課”的魅力，也希望通過這個欄目能找到更多有想法、有個性的老師，讓志同道合者相互交流，為語文教育多保留一些生機。

美人之美在何處

因為這個世界上男性詩人比較多，所以愛情詩大多是男人寫給女人的。愛情詩的第一主題就是贊美女人，自古以來男人對女人的基本感受有兩點：第一，女人像母親一樣，寬厚偉大，承受著一切的苦難，保持著人類的繁衍生息；其次，她很美，像精靈一樣美，又像精靈一樣不可捉摸。大約從父系社會之后，女性逐漸變成了審美的對象。

《詩經》里面，贊美女子有兩個關鍵詞。一個是“碩人”，女孩子要長得豐碩，才是一個好勞力，而且易于生養后代。李安的電影《喜宴》中，一個臺灣青年在美國留學，找個女孩假扮未婚妻，在機場，他的父母看到那個姑娘體態婀娜，臀部較大，說了一句：“這樣子好生孩子。”這是中國式的傳統審美。另一個關鍵詞是“窈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光豐乳肥臀不夠，還必須婀娜多姿，這就把實用和審美結合在一起了。

《雅歌》是《圣經·舊約》里的一章，代表古希伯來人在公元前2世紀對女性的看法。

我的佳偶，你甚美麗，你甚美麗。

你的眼在帕子內好像鴿子。

你的頭發如同山羊群，臥在基列山旁；

你的牙齒如新剪毛的一群母羊，

洗凈上來，個個都是雙生，

沒有一只喪掉子的……

你的兩乳，好像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對小鹿，

就是母鹿雙生的。

眼睛像鴿子，很溫存，有靈氣；頭發像羊群，很優雅，牙齒整齊……一樣一樣說過來，形象具體，卻并不色情，跟《詩經·碩人》一樣，從頭到腳一路贊美過來。很多審美越往高處走，越往現代走，就可能離實用價值越來越遠，純粹得只剩下審美了。比如果爾蒙的《發》，贊美女孩子的頭發：“西茉納，有個大神秘在你頭發的林里。”然后是一系列的鋪陳排比，用了一大堆他所知道的香料的名字來贊美女性的頭發，不光想象力豐富，博物學知識也夠豐富。

當女人成為女神

對于女性的魅力以及它對苦難人生的神奇功效，普希金有獨到心得。普希金是一個大情種，一生中愛過無數的女人，詩中的這位凱恩，就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子。他曾經在一個社交場合見到她，心生愛慕，當時凱恩是別人的妻子。過了幾年，普希金因為寫詩，被沙皇政府流放到偏遠的地方，陪伴他的只有一位老祖母，一群牛羊，非常荒涼。這時凱恩從莫斯科來了，詩人就寫了這首舉世聞名的愛情詩《致凱恩》，把女人贊美得天花亂墜，淋漓盡致地表現出女人、愛情對男人的重要性。

我記得那美麗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在絕望的憂愁的折磨中，

在喧鬧的虛幻的困擾中，

我的耳邊長久地響著你溫柔的聲音，

我還在睡夢中見到你可愛的面影。

許多年代過去了。狂暴的激情

驅散了往日的夢想，

于是我忘記了你溫柔的聲音，

還有你那天仙似的面影。

在窮鄉僻壤，在囚禁的陰暗生活中，

我的歲月就那樣靜靜地消逝，

沒有神性，沒有靈感，

沒有眼淚，沒有生命，也沒有愛情。

如今靈魂已開始覺醒，

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我的心狂喜地跳躍，

為了它，一切又重新蘇醒，

有了神性，有了靈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淚，也有了愛情。

第一印象很重要，可能奠定了兩個人關系的基本走向。在普希金的心里，他看到的凱恩是兩個詞：曇花，精靈。曇花一現的美，因為短暫而令人留戀；而純潔至美的精靈，卻不是人間所應有的東西。很稀罕的美，留下這么美妙的一瞬的印象。

普希金認為愛情會給人帶來無法言喻的美好，愛情可以讓你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永恒的女性引領我們上升

在我們耳熟能詳的西方女性名字里面，安娜這個名字，會讓你想到什么？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就像說到林黛玉，你想到的肯定是曹雪芹筆下的那個人。在文學中，有一組經典的女性形象，“安娜”是其中之一。說到安娜，你會想到她是狂熱追求自己所愛的那種自由女性。在安娜身上，愛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有一個細節說得很好，安娜經歷了這一切，“她屈尊對命運一笑”，所有的不幸都被化解，高貴和美麗的形象永遠留在讀者心中。

歌德花了60年寫成一部詩劇《浮士德》，描繪人類可以追求的各種美好的東西，結尾是一群人在唱歌，主題就是贊美女性。《神秘的和歌》：

一切消逝的不過是象征，

那不美滿的在這里完成，

不可言喻的在這里實行，

永恒的女性引我們上升。

所有的追求最后歸結到永恒的女性，可以讓人類提升到神的境界。美好的女性可以讓我們超越凡世，進入到一個非凡的境界。這是人類對女性寄托的最美好的愿望，認為女性身上有一種永恒的美，這種美可能是男人身上所缺乏的，在女性身上蘊藏著人類進步的力量。因為有了美好的女性，我們人類才有活下去的意義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