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兩用，這不科學

瀟湘綠

{一}

三更夜半，萬籟俱寂，唯有一處宮殿燈火通明。

李小玥異常糾結地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捧著一盞據說可以靜心凝神的百草茶，差點沒把瓷杯連著蓋子一并吞下去。

身邊的大太監王喜察顏觀色，連忙上前安慰：“皇上別擔心，龍胎出事，麗妃娘娘也必定不想皇上心里太難受。”

這話不說還好，聽在李小玥耳朵里簡直就像五雷轟頂 。她一個都市女青年，大中午趴在桌上打了個盹，睜眼便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男人。已經夠驚悚了，這也就罷了，好歹穿的是個皇帝。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體驗一把“皇位在手天下我有”的快感，怎么就坐在這兒膽戰心驚的產房前頭了呢？

真是“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李小玥勉強對著王喜愁出的一臉褶子點了點頭：“呵呵，沒事，咱慢慢等。”

一種無法言表的混亂和抓狂充斥了她的小宇宙，卻苦無于處爆發，于是只好繼續翻倍地混亂和抓狂。科學上給了男性的這種癥狀一個合理的生理學解釋——蛋疼。

李小玥欲哭無淚——有生之年，她終于也能身體力行一下什么叫蛋疼了！

一聲凄厲的哀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年輕的太醫滿臉惶恐地從產房里跑出來，扯著她的袍角聲淚俱下：“皇上節哀！小皇子沒能保住，娘娘也九死一生……是微臣失職，還請皇上不要責罰麗妃娘娘！”

李小玥華麗麗地窘了：“我有這么喪心病狂？”會去虐待一個為自己九死一生最后還流產的女人？！

“呃……皇上一向宅心仁厚……”太醫頓時汗顏，沒話找話地指了指身后的寢殿，“麗妃娘娘還躺著呢，皇上進去看看？”

麗妃躺在里間的大床上，一見李小玥進來便瞪圓了一雙杏眼，看那神采奕奕目光如炬的樣子，怎么也不像是剛剛流產的狀態。

怎么回事？！

李小玥揮退了屋里的侍女，兩人大眼對……呃，大眼地看著，房間里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大半天過去，李小玥覺得是時候開口了，于是對床上的女人眨了眨眼。

麗妃黑著臉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你是？”

“你是誰！”

同志，原來你也不是原裝的？

老天啊，不帶這么玩她的！

鬧了半天李小玥終于弄明白，對面躺著的那只，還算是半個原裝的。

皇帝孫瑕，當晚因為某張上報軍糧的折子怒極攻心，一口氣沒喘上來，兩腿一蹬，三魂七魄出了竅，莫名其妙跑到自家妃子身上來了……順帶還流了個產。

好窘。

李小玥艱難地呼吸著產房里血腥的空氣，一臉憂傷：“皇上您拿個主意唄。”

“嗯。”

“現在的當務之急呢，是讓咱們趕緊各歸各位。您看，草民總占著您的身體多不成體統……”莫名其妙靈魂出竅，皇上您算是積勞成疾，麗妃總該是另有原因的吧……

好歹您還替她流了產，沒道理不關心對吧？

李小玥滿心期待地等著皇帝本尊發話。

“麗妃”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輕笑一聲，用嫵媚的眼角拋給李小玥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

“乖，不著急。”

靠之，這就是皇上您的態度？！

李小玥倒地不起，其實是被那一記媚眼電暈了。

{二}

梅花謝了李花開，轉眼兩個月過去。

“麗妃”虛弱的身體逐漸養好，生活過得那叫一個滋潤。有時李小玥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反而被嘲諷一句“皇帝不急那啥急”。

誰說皇帝個個視權如命的？這次的穿越成功刷新了李小玥對于帝王的認識。

“皇上啊……今早兵部的陸尚書說西北軍要增加糧草……你看……”

“不給！”“麗妃”理直氣壯，“不是告訴過你朕是個昏君了嗎？怎么就學不會呢！”

李小玥默然，“麗妃”娘娘嘆一口氣，湊過來循循善誘。

“你看，除了抗震救災抗洪搶險之類的大活動，軍餉要錢統統不給……啊，內務府給咱們安排了外出踏青，這個可以有。”

“三月三，帝攜麗妃出宮賞春……”李小玥疑惑，“這安排我怎么不知道？”

“哦，朕為了給你個驚喜，特地給內務府總管寫了封手諭。”

皇上您自己想出去玩就直說……

某昏君在大事上不靠譜，在個人生活上還是很懂得享受的。三月三這一天，豪華的馬車載著皇上和“麗妃”出了宮。

馬車停在京城的郊外。李小玥下車之后去扶“麗妃”，哪知“麗妃”慢悠悠對她一笑，打了個手勢道：“皇上稍等，先容臣妾補個妝。”

他真的掏出一面菱花小鏡，仔仔細細坐在車上補妝。

李小玥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這廝從前真的當過男人嗎……簡直比她還適應女人的生活嘛！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她好歹也接受了女穿男的事實。最初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極端心態慢慢扭轉過來，甚至偶爾也能對著鏡子照一照，抹個粉打理一番什么的。

用“麗妃”的話來說就是，別拿別人的臉不當臉——潛臺詞則是，你要是敢不好好養著朕這張小白臉，等朕變回來了就廢了你！李小玥迫于淫威不得不低頭。兩口子每天捧個小鏡子，插科打諢描眉畫眼，很是“河蟹”。

孫瑕的一張臉屬于典型的昏君臉，鬢如刀裁，眉如墨畫，在李小玥從前的審美里，不是妖孽攻就是小白受。

她一邊想著，站在旁邊瞄了瞄鏡子里那張臉，心情有些沉痛。

明明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啊，怎么這些天下來就越看越順眼了呢？

“麗妃”補好妝，儀態萬千地扭著屁股，跟在李小玥后頭下了車。

李小玥正打算好好教育教育他，忽然看見前頭一左一右兩個侍衛朝自己猛沖過來，嘴里大喊著：“護駕！保護皇上！”

她緊張地一回頭，就看見幾個黑衣蒙面人拿著長劍和匕首沖了過來。

兩個侍衛為了保護圣駕爭著往她身上撲，不巧，在她身前半米處的位置慘烈地相撞了。

砰——

兩個侍衛腦門上流下猩紅的液體，李小玥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她的腦袋在這個時候短了路，她就這么呆愣愣地看著兩個侍衛倒下去，看著黑衣人舉著匕首招式凌厲地朝自己撲過來，連躲都忘了躲。

備份的大腦在這時候居然還抽空思考了一個嚴肅的問題：就這么死了多可惜啊……白白便宜了孫瑕那禍害人間的昏君。

幾秒鐘的時間仿佛被拉長，直到身體被人狠狠一撞，刀劍刺入身體的悶響傳入耳朵里，李小玥才猛地回過神來。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在“麗妃”的左胸口，半截刀刃還在陽光下閃爍著森冷的色澤。

“麗妃”擋在了她的身前，纖細冰涼的手緊緊攀著李小玥的手臂。那雙手上全是溫熱的血，在李小玥胳膊上一點點涼下來，看上去嚇人得很。

“麗妃”自嘲地咧了咧嘴角，氣若游絲地開口：“為師再教你一次，這種時候，要趕緊拉個倒霉鬼上來當肉墊……下回別忘了……”

這話說得真犯賤，李小玥真想抽他，只是聲音不知怎的打著顫：“你、你……你沒事吧？別嚇我……”

“別慌，淡定點。”“麗妃”艱難地喘了口氣，沖她擠出一絲笑容，“不是告訴你朕是個昏君了嗎？怎么就學不會呢……”

“麗妃”胸脯的起伏漸漸微弱下去。

{三}

皇帝在郊外遇刺，麗妃奮不顧身擋刀護駕，生命垂危。

太醫在麗妃寢殿里忙活，李小玥在外間等著幫不上忙，眼看著一盆盆清水端進去，換成一盆盆血水端出來，心驚肉跳到不行。

最后，一把鮮血淋漓的匕首裝在托盤里被端出來。

“臣等一力救治，麗妃娘娘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只是尚未醒來。”

李小玥懸著的心猛地放松下來，后面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清，她只知道孫瑕活了，又可以頂著一張小白臉游戲人間了。

多好。

她不自覺地伸出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那曾經都是孫瑕的手，男人的十指修長干燥，給她帶來安心的感覺。

年輕的太醫注意到了皇帝的小動作，眼皮抬了抬又垂下去。

“麗妃娘娘的意思是，讓臣負責她這段時間的調養。”

“準了！”李小玥心情大好，沒顧得上太醫話里的不對勁。麗妃既然還沒蘇醒，怎么可能舉薦太醫來為自己治病？

眼前的太醫長了一張十分好看的臉，讓她覺得有些面熟：“朕想起來了，上回麗妃流產時來的也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陸離。”

“麗妃”昏迷了好幾天，昏睡中不時感到臉上有溫熱黏稠的液體滑過，混混沌沌睜開眼，發現一雙紅腫的熊貓眼正在床頭盯著他，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呃，什么時辰了？”“麗妃”問。

“早上。”

“你怎么還不去早朝？”

“哼，你不是個昏君嗎？我這次學會了。”李小玥沒好氣地回答。

“哈，真乖。”“麗妃”不安分地在李小玥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了下去。

“那個，兵部的陸尚書又上折子了，這次京城大小武將都簽了名，要增加軍餉……”李小玥的聲音悶悶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兵部尚書的權力實在有些大過頭了。”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李小玥以為孫瑕在沉思，一低頭才發現這廝正歪在她懷里睡得香甜，嘴角還掛著一道可疑的銀絲。

銀絲的另一端是一攤晶瑩的口水，流淌在自己華麗麗的龍袍之上。

她就知道對這家伙不能動感情，一點都不靠譜！

李小玥的心情很失落。

她走出大殿的時候，陸離已經在殿外等了好一陣子了。明媚的陽光下，陸太醫眉眼俊朗，一身五品緋色官服襯得他身材修長。

“臣來給麗妃娘娘請脈。”

他彎腰行禮，那一低頭的溫柔……李小玥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這就是她上輩子最心水的陽光美少年啊！

她點點頭咽下一大口唾沫，看著陸離匆匆進門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出門右拐繞向了后門。寬大的雕花屏風為她提供了藏身之所，李小玥屏氣凝神，透過鏤空的花紋偷窺寢殿里那對神色各異的男女。拔出匕首時失血過多，“麗妃”整個人蒼白無力地靠在床頭。

李小玥看著陸離開方子讓侍女去煎藥，緊接著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沒想到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忽然坐下，湊到“麗妃”臉頰旁邊，輕輕吻了下去。

他說：“婉柔，你受苦了。這些天我一直不敢見你，你流產后我幾乎夜夜不能安睡……”他握著“麗妃”的手，急切地注視著她的眼睛，“可是婉柔，聽說你為他擋劍，我發瘋似的嫉妒。你告訴我，如果這次被刺殺的人是我，你會不會……”

一個晴天霹靂在李小玥腦中轟地炸開——陸太醫和麗妃有私情！

陸太醫啊，你要知道你現在含情脈脈看著的那位，就是你給戴上綠帽子的那個啊！

想到這里李小玥心里忽然猛地一揪，孫瑕會怎么做？她這個局外人都感到如此難堪，孫瑕呢？他心里會怎么想？他那剛剛挨過一刀的小身板能扛得住嗎？

在陸離的深切注視之下，“麗妃”蒼白的臉上慢慢泛起一片粉色。“麗妃”垂下眼睛，輕輕湊到陸太醫的耳邊吹了一口氣，張口含住了他的耳垂。

陸離猛地一震，屏風背后的李小玥也淡定無能了。

這是在做什么啊！這么血脈賁張的場面，簡直比奸情更奸情，比基情更基情啊！

可是……偷窺到這么奸情四射的場面，為什么她心里酸楚得不行？

錯覺，李小玥想，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片刻之后“麗妃”紅著臉停了下來，在陸離耳朵旁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緊接著陸離的神色就變得鄭重起來。李小玥聽見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你放心，父親一旦謀劃好，我就告訴你……事成之后，咱們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陸離的角度看不到懷中人的表情，李小玥卻分明瞧見，“麗妃”的眼睛里是怎樣一種淡漠冰冷的笑意。

{四}

從那次偷窺開始，李小玥忽然理解了孫瑕的“昏君”和他的掣肘、他的隱忍。

她會因為他的病情而心痛，會因為他的隱忍而心疼。

從那一天開始，她發現自己是真的愛上孫瑕了。

李小玥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她站在孫瑕的病床邊，把這些慢慢地告訴他，告訴他她理解他，知道他的苦衷，并愿意在知道這一切之后，幫助他。

她輕輕把孫瑕攬在懷里，就像那天陸離做的那樣。她一共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

“我會幫你。”

“我愛你。”

孫瑕難得沒有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先是點頭說了一個“好”字，接著又說：“那你幫我。”

李小玥把他的一個好字當做是對愛情的允諾，眼看著兩句話都得到了預期的回應，心里一陣甜蜜。

兩人順利達成了一致。孫瑕半靠在李小玥懷里，把那天她沒有偷窺到的內容補全。

“麗妃突然流產，蹊蹺至極，陸離又露出那么大的馬腳。”孫瑕居然還笑得出來，“朕趁機試探，互換身體的那天晚上，他正是和麗妃在一起……哼。”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地冷哼了一聲。

李小玥瞬間心領神會：陸太醫和麗妃一對苦命鴛鴦，干柴烈火一點就著，麗妃欲仙欲死，魂魄怕是神游太虛去了……孫瑕的魂魄剛好上來收拾了爛攤子，攤上了流產的倒霉事……

皇上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都過去了，往后，朕和你同心同力。”

孫瑕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干咳幾聲又附耳過來，把心中的計劃一點一點說給她聽。

“麗妃”的身體底子好，加上“奸夫”陸太醫一心一意地幫忙調理，一個月之后已經活蹦亂跳了。李小玥心里不放心，依舊囑咐陸離三天一次地過來請脈。

這天早上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李小玥含情脈脈地在大殿門口堵住了提著藥箱的陸太醫。

值班的宮女目瞪口呆地看到皇上拉著陸太醫的手，神情猥瑣曖昧：“愛卿匆匆趕來，想必還沒吃早飯吧，來來來，跟朕一起用早膳！”一邊說，一邊還手腳并用把太醫往大殿里拉。

“微臣是來給麗妃娘娘……”

“別管麗妃了……朕多日不曾見到愛卿，心里十分掛念……”

里間的“麗妃”無力吐血三升：老子還沒吃早飯呢，你們兩個奸夫淫……夫給朕滾回來！

沒有人理會他“嬌弱無比”的哀號。一墻之隔，李小玥和陸太醫其樂融融地坐下來吃早飯。陸太醫不明所以地拿起象牙筷子，俊美的側臉在隱約的陽光下格外動人。

李小玥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皇上也餓了吧？” 陸太醫抬起頭來一臉天然呆。

“不，是愛卿……秀色可餐。”李小玥用象牙筷子挑起陸離的下巴，深情凝視三秒，又羞澀地伸手把他的頭按進盤子里去：“哎喲，吃飯要認真吃啦！”不要隨便賣萌！

陸太醫的表情瞬間如同吞了只蒼蠅，默默低頭喝粥。李小玥趁機用目光肆意掃射，從他圓潤的耳郭到修長的脖子、微微敞開的領口，再到……這官服做得太不合身了啊，根本看不到美人精致的鎖骨和精瘦的腰線！

等陸離喝完粥抬起頭來的時候，李小玥的鼻尖已經湊到他脖子邊上，有些好奇地問：“太醫熏的什么香？”說著閉目深吸了一口氣，“真是好聞得很。”

皇帝的聲音溫柔，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后頸敏感的皮膚上，陸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想通之后猛地臉色大變，“噔噔噔連退三步。

“臣……沒有那種愛好，還請皇上看在臣一家滿門忠烈的分上，放過微臣！”

“可是朕真是情不自禁……呢。”李小玥用了一個異常銷魂的尾音，再配上十萬伏特的星星眼，成功把陸太醫嚇白了一張小臉。

大殿的珠簾隨著陸太醫落荒而逃的身影搖晃不已。

{五}

強扭的瓜不甜。李小玥沒生猛到霸王硬上弓的地步，既然陸離不愿，也就放過他了。

哪曾想上天給她關上了一道門，就真的會給她開上一扇窗。

那一夜月黑風高，李小玥收到一封棘手的密函，正打算“駕幸”“麗妃”的寢宮和孫瑕商量商量，忽然聽見有人來報，說陸太醫求見。

御書房的門打開，陸離走進來跪下，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風。

李小玥掃了一眼眼睛就直了。

陸離穿了一身黑色的紗袍，衣領半開，露出精致的鎖骨。清透的薄紗上繡了大紅色的妖嬈牡丹，男人漂亮的腰線在薄紗下若隱若現，再往下……是柔韌修長的腿骨……哎喲，太醫你這袍子開衩有點大啊！

還有您這跪的姿勢……連股溝都被朕看得一清二楚啊！

李小玥不淡定了……這是赤裸裸的制服誘惑啊。

陸離走上前，伸手來解李小玥胸前的扣子。

“你！”李小玥下意識雙手護胸，觸手“一馬平川”才想起來自己如今沒有那四兩贅肉，于是干咳一聲對上陸離困惑的目光，“陸愛卿……你這是？”

犧牲這么大，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微臣來給皇上想要的。”陸離上下打量了李小玥一遍，忽然輕笑一聲，“皇上有博愛之心，必然知道，有些時候男人比女人更懂得如何讓男人快活。”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取出一粒紅色的藥丸，“更何況微臣是太醫。”

他把藥丸塞進目瞪口呆的李小玥嘴里，李小玥正口干舌燥，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居然真的吞了下去。

一股暖流從小腹里升騰而起，緊接著全身都有些微微的燥熱，李小玥敏銳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某件東西有些不太對勁了。

她看著陸離跪下去給自己解褲帶，瞬間欲哭無淚……擦，老娘今夜要晚節不保了！

“等等。”李小玥猛地蹲下去，并攏雙腿問陸離，“愛卿這么主動，和朕要的東西恐怕也不簡單吧？賣身之前，還是談好價錢的好。”

“微臣不信皇上不知道。”

“但是朕現在要你說。”

陸離雙眼一閉：“家父前日在合歡樓遇刺，陸離要以自己為籌碼，請皇上為臣報殺父之仇！”

“朕這就下令讓六扇門趕緊立案調查。”李小玥十分同情，“那個，你爹是……”

“家父乃兵部尚書陸管，皇上還要裝聾作啞嗎？”

李小玥恍惚想起來，今天的早朝上，兵部尚書的確稱病沒有來。

她感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燙，某個部位更是滾燙如火，于是再也無法集中思緒：“先給朕解藥好嗎……咱慢慢談……”

“臣沒有帶解藥。”陸離坐在床邊，一手舉著茶壺一手舉著個玉瓶，“碧螺春和玫瑰膏，皇上現在要哪個？”

玫瑰膏不是那……來……去的東西嗎？李小玥雖然愛好男男，但那也是建立在“性別女”的前提下。如今這大叔身大媽心的，被個少年求愛算是怎么回事啊！

她默默指了指那壺碧螺春：“倒杯茶來給朕潤潤喉就好。”

陸離遞過來一杯涼茶，眼底帶著譏諷的笑。

“皇上知道嗎？臣之所以到現在都秘不發喪，就是不想引人注意，更要讓兇手摸不清自己是否得手。”

李小玥用茶杯的蓋子冰著自己燥熱的臉，思緒飄忽地盯著陸離的一張俊臉：“嗯。”

陸離的眼神古怪 “但我也沒想到，兇手居然這么能沉住氣。”

“嗯……”

李小玥端起茶盞喝了一小口，身體里奔涌的欲望驅使著她不由自主地往陸離靠過去，腦袋里一片空白。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緊接著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一個身影帶著暗夜的絲絲涼風闖了進來。

“麗妃娘娘……皇上交代了不許進去……”

李小玥聽見一陣騷亂聲，手一歪，白玉的茶杯掉下去碎了一地。

她迷迷糊糊看見陸離神色慌亂地站起來披衣服，又看見“麗妃”的臉在眼前晃動，下意識就縱身撲了過去。

孫瑕……救我。

失去意識前最后的感覺是——

好軟好涼快……

{六}

醒過來時，李小玥躺在一張綿軟的大床上，四肢百骸像被拆開了重組過一樣。

“你醒了。”悅耳的男聲從耳邊傳來，抬眼，孫瑕的一張小白臉放大在眼前。

這回是真真正正的孫瑕，也就是前些天的自己。

難道說……他穿回來了？

李小玥驚恐地從床上坐起來，一眼看去，滿身綢緞珠寶，很好。再一眼，身材前凸后翹，更妙。

旁邊伸過來一面菱花小鏡，李小玥顫巍巍接過來一瞅，直挺挺又倒了回去。

性別是換回來了，只是……只是她直接變成了麗妃！

“昨夜你吃了陸離的春藥，朕主動舍身相救……早上發現身體換了回來。”孫瑕伸手把她從被子里拉出來，笑得坦蕩又猥瑣，“愛妃昨夜猛如虎，朕幾乎承受不住，現在可算是自食其果了。”

他一邊說，一邊在她腰上用力揉了一把。

尼瑪……這腰是真酸……

罪魁禍首還是陸離！害她吃錯藥了！

想到陸離，李小玥猛然想起他說的兵部尚書被殺一事，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孫瑕。

“孫瑕，我和你說，兵部尚書被殺了，陸離要給他報仇。”

“嗯，朕知道。”

“兵部尚書死了，他手中的權力必定會引起激烈的爭奪，最近朝廷上可能會有大變動……”李小玥說著說著就擔心起來，“這是個機會，你要小心。”

“朕知道。”孫瑕把她拉進懷里，親了親她的臉頰，“國政上的許多見解，你總是和朕不謀而合。”

學了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又穿成皇帝坐在政治中心這么多天，她沒點見解才是怪事呢。李小玥偷笑著，伸手環抱住孫瑕的腰。

“你總是愿意幫朕一把的，對不對？”孫瑕低頭吻她烏黑的發絲。

“怎么幫？”李小玥點了點頭。他們既然彼此相愛，她當然愿意傾盡全力幫他。

孫瑕的吻從發絲移到她的嘴角，聲音溫柔：“養好身體，幫朕生個兒子。”他在李小玥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換不回來也沒關系，不管你變成什么，朕都寵著你。”

李小玥的頭埋在孫瑕的懷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七}

李小玥的戰場從前朝移到了后宮。

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去上朝，她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很舒坦。沒事賞賞花逗逗魚，和孫瑕一起待在御書房里，他看奏折她看春宮……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后來她才知道，那天晚上陸離幾乎是全副武裝而來，不管是碧螺春還是玫瑰膏，里頭都早早被他下好了致命的毒藥。

好在李小玥才喝一口就摔了茶杯，孫瑕又及時趕到，讓太醫灌下解藥保住了小命。

不過最后兩人換了回來……這毒就殘留在孫瑕的體內，需要每天服藥，慢慢把身體里的余毒排清。

李小玥為此恨透了陸離。

老子和兒子沒一個好東西！

老子搶孫瑕的權，兒子搶孫瑕的女人，最后老子莫名其妙死了，兒子還要來搶孫瑕的命！

“陸離以為是你安排人刺殺了陸管，所以才要找你報仇。”再次出宮時，兩人站在當初遇刺的野菊花前，孫瑕對李小玥說。

李小玥躺著中槍無比憋屈。

“太醫為你解毒時，朕和他說清楚了，陸離不相信別人，卻不能不相信麗妃。”孫瑕說，“麗妃本就是陸家在宮里的眼線。”

李小玥點點頭：“那就好……他不會再來行刺你吧？”

“他沒有那個機會了。”孫瑕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朕查過了，上回的刺殺就是陸管安排的，他要置朕于死地。”

他看著李小玥說：“陸管是罪有應得，只是朕沒有證據。這件事鬧得不小，陸管的死，朕得給滿朝文武一個解釋，給天下攸攸之口一個解釋。玥兒，朕很為難。”

李小玥融化在他溫情的目光里，把手交到他的手中：“不管多難，我都站在你這邊。”

孫瑕深深地看著李小玥，兩個人在深秋搖曳的野菊花里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這是今年最后的野菊花了。”孫瑕攏著李小玥的肩頭感嘆，“朕每年秋天都會來此采菊花。野菊花風光曼妙，總是讓人詩興大發”

李小玥的思緒神游天外，半天只抓住了一個關鍵詞：采菊花……風光曼妙的野菊花。

某人果然是一個“有雅興”的好皇帝嘛。

孫瑕看著旁邊那姑娘笑得曖昧莫名，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在想什么？”

“啊？”李小玥回過神來，“這里風景很好，我也詩興大發來著。”

“哦？”孫瑕饒有興致，“愛妃不如賦詩一首。”

“采菊東籬下，花須連夜發。鴛鴛相抱何時了，一朵菊花最妖嬈。”

“果然是好詩，好詩……”孫瑕夸獎著，暗自腹誹不已：破詩，破詩，根本一點關聯性都沒有。

不過相比之下，總有些事情是迫在眉睫的。

孫瑕低頭在李小玥耳邊輕嘆：“陸離流放之前，想要見見你。”

{八}

流放的圣旨早就下來了，只是陸太醫不甘心，拿出家中祖傳的免死金牌，要求單獨見麗妃一面。

李小玥答應了，夜長夢多，她不能讓陸離成為孫瑕的負擔。

陸離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里。幾個月不見他消瘦了許多，頭發亂蓬蓬的，整個人憔悴不堪，眼神直勾勾的。

獄卒打開牢門，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李小玥禁不住皺了皺眉。

他落到這個下場，也是活該。

她一個失神，脖子已經被掐住，陸離搶在她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

“婉柔。”他用那雙直勾勾的眼睛盯著李小玥，忽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看得李小玥心里發毛，“哦不，現在你是真的麗妃了。”

他發瘋似的推了她一把，狠狠把她抵在墻角。

輕點，老娘這把老骨頭，傷不起！

李小玥慌慌張張伸手護腰，手肘被撞上土墻，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憤怒地抬頭，用眼神控訴陸離的暴行。

陸離大笑三聲之后猛地停下，眼神里充滿了痛苦。

“我最后再問你一次，婉柔，那天你告訴我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雙眼通紅，近乎嘶吼，“麗妃娘娘你告訴我，我去見孫瑕的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所謂真相，是不是真的？！”

“是啊。”李小玥有些底氣不足，想起孫瑕說過“太醫為你解毒時，朕和他說清楚了”，又挺了挺胸，“比珍珠還真！”

其實她也很好奇……孫瑕到底和陸離說了什么？當時她礙于麗妃和陸太醫曖昧的關系，怕孫瑕心里難堪，所以沒有當面問出口。

“明明就在半個月前，你還依偎在我懷里和我纏綿，我們忘情到傷了孩子……嗬，轉過身來干凈利落殺了我父親。”陸離不怒反笑，只是那笑聲扭曲得嚇人，“麗妃娘娘，你們這一對奸夫淫婦，果真是好手段。”

那晚婉柔撞破他色誘皇帝，他手忙腳亂披上外袍和她解釋，他這么做并非變心，而是因為皇帝殺了他的父親、她的親姨夫。

哪知道婉柔笑容婉約，只用一句話便把他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說：“我什么都知道，因為是我殺了你的父親。”

她笑著比了一個手勢給他看，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你忘了？二更時分合歡樓，是你先告訴我的。不然我怎么能得手？”

他如今身敗名裂，有如喪家之犬，全拜她所賜。

陸離一字一句回憶往事，對著李小玥驟然蒼白的臉，幾乎恨得心頭滴血。

“事到如今，你不必再假惺惺地裝無辜。”他冷笑連連，“狡兔死，走狗烹。麗妃娘娘，我祝你不得好死。”

他眼底的絕望和輕蔑如同一道利箭，狠狠刺中李小玥的心臟，一瞬間鮮血淋漓。

李小玥落荒而逃。

她不信，一定是陸離狗急跳墻。

她不能中了他的計。

孫瑕怎么可能騙她？

李小玥的手不自覺滑向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是她準備給孫瑕的一個驚喜。

那一天，孫瑕的吻從發絲移到嘴角，他的聲音無比溫柔：“養好身體，幫朕生個兒子。”

他們那樣幸福。

{九}

李小玥在丫鬟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走回寢殿。

孫瑕坐在床邊等她，他看上去很高興，沒顧得上注意李小玥慘淡的臉色。

“陸離沒有為難你吧？”他伸手扶了她一把，“快來，朕有話對你說。”

“剛巧，我也有話和皇上說。”李小玥態度冷淡，她必須要弄清楚這件事，現在立刻馬上。

“凡事講個先來后到。”孫瑕微笑著摟了摟她的腰，“平時都是朕讓著你，這次你讓朕先來。”

他從桌上捧過來一個紅艷艷的紫檀木箱子，上面用明黃的封條封住，李小玥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孫瑕的親筆。

“打開看看。”孫瑕從背后抱住她的腰。

男人溫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脖子上，李小玥懶懶伸手打開了箱蓋。

一整套鳳袍出現在眼前。

鳳凰于飛的禮服，刺繡華美精致，色彩鮮艷亮麗，栩栩如生的九尾鳳凰讓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上一摸。

陽光如水，灑落在柔軟的衣料上，泛起溫暖的柔光。

李小玥的一顆心也如同泡在四月的春水里，柔軟得不像話。

還用得著求證什么呢？孫瑕已經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一切。

“這是……”

“這是皇后冊封大典的禮服，朕特意讓尚衣局為你趕制的。”孫瑕拉著她走進寢殿，“試試看，朕等不及想先看你穿上一回。”

李小玥羞澀地換好煩瑣的衣飾，孫瑕遞過來一面菱花鏡，親自捧起后冠給她戴上。

一顆耀眼的夜明珠從鳳嘴里垂下，搖曳在眉心，光華璀璨。

“很好看。”孫瑕倒來兩杯清酒，“玥兒，現在喝一杯交杯酒吧。”

李小玥看著他深情含笑的眉眼，心中的甜蜜滿滿的，快要溢出來。顧不上喝酒會傷害肚子的孩子，她伸手繞過孫瑕的手臂，仰頭一飲而盡。

“玥兒，滿意嗎？”

李小玥猛點頭。

“那就好。”孫瑕的眼中盛滿了柔情，“還記得和朕說過的話嗎？你說你要幫朕，你說你愛朕。”

“嗯。”記得，每一句話她都記得。

“陸離馬上就要流放西北，朕看得出來你挺喜歡他。” 孫瑕的吻流連在她小巧的耳垂上，“玥兒，后悔嗎？”

“我如果后悔，當初就不會配合你去調戲他，引他上鉤。”李小玥有些怕癢地躲了躲，低頭喃喃說，“這是我第一次做違背良心的事。孫瑕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做過這么大的壞事。”

“我知道。”男人低低的聲音明明近在耳旁，卻又仿佛飄在天邊，有些不真實，“你總是愿意幫朕的，不是嗎？”

“嗯。”李小玥的意識有些混沌，整個人搖搖欲墜，“孫瑕，我有點頭暈。”她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孫瑕，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告訴你，我們……”

她沒能說完就倒了下去，歪在了孫瑕懷里。

“好好睡一覺，什么都別想。”孫瑕打橫抱起她，輕輕放在鋪著鴛鴦被的大床上，“你永遠是朕心中的皇后。”

“玥兒，菊花地那場刺殺是朕安排的，朕挨了一刀，為了引出陸離，也為交換你的心。所以，陸離走到今日都是拜朕所賜，你無須愧疚。

“玥兒，感謝你幫了朕這么多。

“玥兒，朕會讓你在最美麗的夢境里死去……不會遭受一點痛苦。

“玥兒，朕不愛你。”

昏睡之中，李小玥的嘴角帶著微微上翹的弧度，看上去很是可愛。孫瑕看了又看，終于俯身下去，在她的嘴角印下一個冰涼的吻。

{十}

“太醫，鴆酒備下了嗎？”

昏睡的麗妃旁邊，花白胡子的太醫抹了一把汗：“皇上，麗妃娘娘已經懷有兩個月身孕，這……”

“你確定？”孫瑕手中的白玉茶盞猛地一顫，滾燙的茶水潑了一手，他卻沒有感覺。

“臣……確定。”太醫猛地跪下去，“還請皇上示下！”

太醫等了很久很久，膝蓋都酸了也不曾等到孫瑕的回話，大著膽子抬起頭，卻見皇帝正挽著袖子奮筆疾書，不覺又低下頭去。

大半天過去，孫瑕長長呼出一口氣，放下筆，額上已經滲出一層薄汗。

明黃的圣旨上墨跡淋漓，字跡分明有些亂了。

“皇上？”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麗妃。”孫瑕閉了閉眼，眼角有些微的濕潤，“未免她腹中胎兒受苦，撤了鴆酒，換白綾吧。”

麗妃與太醫陸離有染，私情破裂因愛生恨，設計謀殺兵部尚書陸管，罪無可恕。

皇帝圣明，賜白綾一條，九族陪葬。

麗妃是陸離的表妹，陸家全族被滅，陸家三代專權的局面瓦解。

年輕的皇帝坐在空曠的金鑾殿上，神色有些落寞。

玥兒，你知道嗎——

真的好險，朕就差一點愛上你了。

{十一}

“還記得和朕說過的話嗎？你說你要幫朕，你說你愛朕。”

“嗯。”

“玥兒，后悔嗎？”

{十二}

“我會幫你。”——“好。”

“我愛你。”——“那你幫我。”

李小玥到死都沒弄明白這兩句話的邏輯順序。

一個帝王的神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