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說的秘密

葉雪松

在深圳打工的劉福東心情非常沉重地回到了5年未歸的家鄉獐子溝。5年前，他外出打工，遇到了村里的老冒，老冒說，家鄉發大水，未過門的媳婦桂花淹死了！劉福東往村里打電話證實，會計說桂花的確淹死了。劉福東悲痛欲絕，加上他家也沒親人，就斷了回鄉的念頭。這幾年，他手里攢了不少錢，看著外邊農村翻天覆地的變化，回家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劉福東心想，回家，一來幫鄉親們脫貧致富，二來在桂花的墳前添一锨土。

下了汽車，劉福東遇到了一塊長大的李二狗，李二狗拉劉福東非喝兩杯不可。李二狗得知劉福東回鄉想在桂花墳前添一锨土，面露驚訝：“福東，你這是干嘛？桂花活得好好的！”劉福東又驚又喜，難道桂花沒死？李二狗告訴他，他打工走后，桂花被水沖走了，可她沒有死，而被在下游割草的老面救下了。

“桂花現在過得怎么樣？”聽說桂花沒死，劉福東笑了。

李二狗告訴劉福東，桂花被老面救后不久發現自己懷孕了，再后來，老冒告訴她，說劉福東他和一個打工妹在一起，桂花就斷了對他的念想，嫁給了老面，不久，生下一個生龍活虎般的胖小子。說完這些，李二狗說：“劉福東，你小子挺有福氣的呀，幾年沒回家，桂花還給你生了個大胖兒子！”

李二狗的話音剛落，劉福東直拍大腿：“這事，都壞在老冒和會計身上了。”

劉福東說他剛到深圳不久，有一次和公司一個打工妹在街頭的露天小吃部吃飯，遇到了老冒。老冒告訴桂花淹死了，他給村委會打電話，會計告訴他桂花是淹死了，他這才打消了回鄉的念頭。李二狗說，老冒并不知道桂花沒死，加上他在深圳看到他和一個打工妹有說有笑在一起吃飯，回來后就添油加醋，說劉福東和打工妹好上了，這才造成他和桂花兩個人陰差陽錯，鬧了天大的誤會。

劉福東去找桂花，果如李二狗所說，桂花嫁給了老面。桂花見了他掉過臉去，老面見了他怒目而視。劉福東見桂花懷里的兒子長得和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想過去認兒子，被老面一把推開。

劉福東火爆脾氣，和老面吵了起來。老面晃了晃手中的鐵锨質問他：“桂花出事的時候，你在哪兒？現在你想把兒子認回去，你問問我手中的鐵锨答不答應？”

這時，老面家的哥們兒都沖了過來，厲聲斥責劉福東。劉福東對桂花說，他不是無情無義，是老冒讓他們誤會了。老面說：“我承認，你和桂花以前是戀愛過，這孩子也是你的，可你別忘了，是我在桂花最危難的時候和她在一起的。現在，我們是法律認可的夫妻，你要胡來，是犯法的。”劉福東跺了一下腳，對老面說，他就是經官動府也要把桂花和孩子要回去。

所有這一切，都是老冒造成的！劉福東去找老冒和會計理論，可村里人說，老冒出門打工，幾年沒回來了，會計去年已去世。劉福東打小父母就沒了，是吃村里百家飯長大的，現在，愛著他的桂花又成了他人之妻，內心的酸楚可想而知。

晚上，劉福東躺在冷冰冰的炕上正長吁短嘆，門開了，桂花走了進來。

劉福東對桂花說，是老冒讓和計他們誤會了。聽了劉福東的講述，桂花傷心地哭開了。在屯子里，最體貼劉福東的就是桂花。當年，他去深圳打工，就是想掙點錢回來和桂花結婚，讓她過上好日子。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成了老面的媳婦。桂花說，她是和老面扯了結婚證的，受法律保護，再說，老面對她和兒子有救命養育之恩，所以，她希望他不要打擾他們的生活。桂花說完這些話就走了。劉福東暗暗發誓，一定讓桂花回到他的身邊。

這幾年，劉福東在深圳打工，學會了許多經營方法。他發現，家鄉的土特產特別多，但大家都沒發現這些東西的價值，于是，劉福東就到城里聯系了一些客戶，然后買了臺汽車，向鄉親們收這些土特產。當鄉親們看到這些平時不起眼的山貨換回了花花綠綠的鈔票時，對劉福東就刮目相看了。

劉福東變著法給桂花母子買這個那個的，剛開始桂花不要，可架不住劉福東軟磨硬泡，就收下了。為這事兒，老面沒少和桂花吵架。桂花對老面說：“老面，你救了我們母子，我感激你一輩子，可劉福東和我走到今天，完全是誤會造成的。”老面罵桂花沒良心，桂花就不吭聲。她愛劉福東，可又覺得這樣對不住老面。其實，劉福東也覺得對不起老面。說起來，他和老面是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伙伴，他在家時，沒少和老面在一起喝酒。那時，兩人常常就著一碟咸菜喝著一碗二鍋頭。往日里一對好朋友，因為桂花，如今竟成了生死對頭。可劉福東仔細一想，又沒覺得老面做錯了什么。雖然他知道桂花和他不能在一起了，可他還是希望桂花的日子能好過起來。

這天，劉福東正在收山貨，一輛三輪車從他身邊飛馳而過。劉福東看得清楚，開車的是老面，車廂里坐著桂花。看著他們二人焦急的眼神，劉福東在想，會不會是兒子出了啥事？

劉福東的感覺是對的。兒子在廚房里玩，不小心讓菜刀劃破了腳下的動脈。這不，老面和桂花正把兒子往醫院里送呢！

老面一邊開車，一邊呼喊著昏迷不醒的兒子，一邊當著桂花自責：“桂花，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大意，孩子咋能出這么大的事呢？”

劉福東送完了山貨，老覺得桂花有事，就往屯里打電活。屯里人告訴他，是孩子出事了，去了鄉醫院。劉福東聽了急得如煎似熬，開車直奔醫院。路過一個拐彎地段，突然，一輛三輪車迎面沖了過來。因為是個急轉彎，開車的好像喝醉了酒，三輪車好像不聽他的控制，劉福東眼睜睜看著三輪撞向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三輪車撞倒了大樹，開車的也倒在了方向盤上。劉福東下車一看，驚呆了。怪不得這輛三輪這么熟悉，原來，開車的是老面！

老面明明去了鄉醫院，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劉福東不及細想，一邊報警，一邊把老面送往醫院。老面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抱著他的劉福東，咧嘴兒笑了笑：“東子，真想和你就著咸菜喝碗二鍋頭。當年，是我的不是，桂花出事傷了腿，是我把她弄到不遠的舅舅家養了半個多月，當時，鄉親們都以為她死了。所以，你往村委會打電話證實，會計就說桂花死了。桂花回來，會計想找你，可你又沒有電話和地址。不久，老冒回來，也想去深圳找你說桂花沒死，是我跪求他不去找你并說你在外邊有人的。因為這事，老冒才外出打工一直沒回來。其實，我也愛著桂花……”

老面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劉福東恍然大悟，當年的事情，竟然是老面唆使老冒故意那么干的！劉福東真想把老面扔下車，可他又想起了老面剛才跟他說的這句話。想起當年一塊就著咸菜喝二鍋頭的場景，劉福東的眼睛濕潤了。

經過急救，老面仍然沒有蘇醒過來。當老面的尸體被推出來時，桂花撲到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看著桂花痛哭的樣子，劉福東有些不自在。桂花哭著捶打他說：“你知不知道，是老面救了我們的兒子！是你，要了老面的命呀！”

原來，到了鄉醫院，因為血庫里的血液不夠，醫生說，如果送到市醫院，孩子的性命就有危險，唯一的辦法就是就地抽血。桂花和老面驗血型，最后，老面的血型和孩子的血型相匹配。老面的血液流入孩子的血管里，孩子緩過來了，因為住院費沒交足，老面開車回家取錢，沒想到卻出了事兒。醫生說，是老面抽血過量，腦部供血不足，所以才導致了車禍的發生。盡管老面用卑劣的手段娶了桂花，可在關鍵的時候，卻絲毫不含糊。

下葬老面那天，劉福東在老面墓前倒了滿滿一碗二鍋頭，他在心里默默地說：“老面哥，一路走好。當年，你唆使老冒的那件事，我永遠不會當桂花說，就壓在我的心底吧！在我的心底，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