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巨款

劉權葆

眼見收麥的季節到了，郭文清提前5天就往家中趕。為了給老婆向巧蘭一個驚喜，上車前他沒有打電話告訴老婆。這次離家，郭文清掙了7000多塊錢，他給老婆買了一條明晃晃的金項鏈，這可是老婆心儀已久的，他想老婆見了一定非常高興。

站在院門外，郭文清望著熟悉的院門，想到小別勝新婚，夫妻相見，多幸福哇！過了一陣，郭文清拍了幾下院門，里面沒動靜；他又喊了兩聲，仍然沒有人應，他正納悶，同街的吳大嫂正好路過，不等他發問，外號“八哥嘴”的吳大嫂就打開了話匣子：“哎呦，這不是文清兄弟嗎？聽說你在外面發大財了，咱們兩家可是老鄰居了，今后可不能忘了你這個嫂子呀！巧蘭給你買了摩托車，又把自己打扮得像朵花似的……”

郭文清越聽越糊涂，說他這輩子唯一能掙錢的門路就是會砌墻，哪里會發什么大財，就問吳大嫂向巧蘭哪里來的錢買摩托車？吳大嫂看郭文清一本正經，不像是敷衍搪塞，馬上感覺自己冒失了，邊走邊打哈哈，迅速離開了。

這時，李大嫂過來了。李大嫂上下打量著郭文清，話說得更露骨：“嘖嘖嘖，看文清兄弟還是這副寒酸樣，不像是發了大財，一定是你家遇上‘大貴人了，要不你家巧蘭哪來那么多錢呀？給你買了摩托車，自己又添輛真愛電動車，我說文清兄弟，別是頭上……”李大嫂突然打住，怪笑兩聲轉身走了。

郭文清明白李大嫂言下的意思，感覺體內一股血液直撞腦門，摸出手機迅速翻出老婆的號碼，奇怪的是向巧蘭的手機竟然是關著的。為了和老婆隨時聯系，他要向巧蘭每天24小時開機，老婆也答應了，今天怎么大白天的把手機關了？他翻墻跳進院中，車棚下果然停著一輛“大運”牌摩托車，正是他心儀己久的那款125—8。眼見車己停在家中，郭文清卻高興不起來，鬼知道買這車的錢是哪兒來的！

這時，門外傳來老婆向巧蘭驚喜的聲音：“呦，這不是文清的包嘛，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人呢？”

郭文清在里面應一聲，向巧蘭迅速打開院門，快步上前在郭文清面頰上吻了一下，風情萬種地說：“文清，我想你！回來了咋不先打個電話？”

以前打工回來，老婆從來沒有這樣親熱過，這回怎么反常了？郭文清后退兩步，仔細打量著向巧蘭。發現老婆像換了個人似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好聞的花露水氣味，著裝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胸高高的，臀肥肥的，女人味十足。臉上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此刻正用秋水般的眸子柔情似水地望著郭文清。怪不得吳大嫂和李大嫂神情古怪話里有話，在郭文清眼里，眼前的向巧蘭就像是一個騷婦，只有騷婦才這樣標新立異，與別的女人格格不入。向巧蘭看郭文清的眼神不是驚喜與欣賞，漸漸變得惶恐起來。她看見老公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兩眼射出憤怒的目光，不由后退兩步，卻被郭文清一把拉住。

“說，這摩托車是哪里來的？手機也關了，是怕驚擾你吧？”郭文清把向巧蘭拉到摩托車邊。

向巧蘭看了看院門口，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急個啥，去屋里我會告訴你的，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是用錢買來的。我不小心把手機掉進了水盆里，一半會兒打不通。”

郭文清一看老婆這模樣更加來氣，使勁甩開向巧蘭拉他的手，怒氣沖沖地問：“我知道是用錢買的，關鍵這錢是哪來的？你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花姐是什么意思？快說，休想打馬虎眼。”

向巧蘭先是一愣，繼而二目垂淚，哽哽咽咽道：“文清，別人說我變壞了，你也這樣認為嗎？女人誰不喜歡漂亮新潮，漂亮一點就是壞女人嗎？別人怎樣說我不在乎，你也跟著起哄……嗚嗚嗚，太讓我傷心了！”

郭文清看老婆哭哭啼啼，傷心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忙關閉院門來到屋內。向巧蘭擦去臉上的淚水，倒杯茶水放在郭文清面前，說：“文清，你誤會了。剛才你一定是聽了閑言碎語，我不怪你。錢是永福給的，一下就送給你1萬5，說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尋思你快回來了，就把你喜歡的摩托車先買了回來，我也給自己買了一輛真愛電動車，又添了幾件新衣服，我想把自己打扮漂亮一些，給你個驚喜，想不到……我一直為你守身如玉，我們一塊生活五六年了，我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嗎？”向巧蘭說著說著，委屈的淚水流出眼眶。

郭文清知道冤枉老婆了，起身抱住向巧蘭，趕忙道歉。夫妻倆和好如初。郭文清不明白永福哪來那么多錢送給他，向巧蘭告訴他說是永福做買賣發了大財，至于什么買賣，她也不知道。郭文清漸漸皺起了眉頭， 搖頭長嘆一聲，埋怨向巧蘭不該花掉這筆錢。向巧蘭不高興了，推一把郭文清：“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弟弟往好道上想，你懷疑這錢是偷來的？”

郭文清白一眼向巧蘭：“你兄弟是啥鳥我最清楚，這錢的來路我看玄乎！”

永福是向巧蘭的娘家弟弟。向永福無形之中比別人多長了一只手，無論走到哪里兩只眼像耗子一樣滴溜亂轉，左鄰右舍人氣混得很臭。去年，岳父帶著向永福來見郭文清，讓向永福隨他一塊外出打工。郭文清知他愛偷偷摸摸，怕他惹是生非，不想帶他走。岳父先是哀求后要下跪，郭文清無奈只好答應了岳父。俗話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10天不到，向永福的手就開始癢癢了。一天夜里他偷竊工地上鋼管被守夜人發現，守夜人要報告老板，郭文清知道后，好話說了一火車，又請人家好煙好酒一通吃喝，總算堵住了守夜人的嘴。哪知這向永福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勾結其他人一同來盜竊，打昏守夜人，將幾十根鋼管盡數盜走。郭文清了解小舅子劣性難改，料想這回工地失竊一定還是向永福干的。晚上，工地上全部加班，向永福卻說他肚子疼需要看醫生。郭文清明白向永福壓根不是肚子疼，一定與失竊的鋼管有關，便悄悄在后面跟蹤。果然向永福沒有去看醫生，而是鬼鬼祟祟向一處偏僻的地方走去。原來向永福是與另兩個竊賊分贓的，兩個竊賊欺負向永福形單影只，只給了他很少一部分錢。向永福不干，3人劍拔弩張地扭打在一起。向永福斗不過二人，被打翻在地。一個竊賊抽出刀子要閹了向永福。關鍵時刻郭文清出現了，趕走二竊賊救了向永福。向永福對姐夫感激涕零，發誓哪天“發達”了一定重金相謝！想不到這家伙還真“發達”了。

麥收過后下了一場雨，路上積著一坑一坑的雨水。郭文清正往田里走，一輛汽車從旁邊經過，濺了他一身泥水，無奈只好轉回來更換衣服。郭文清記得他有一件衣服好久沒有穿了，想把它找出來，找來找去就是不見，最后他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一個破衣箱，想看看老婆會不會把它放在那里面。郭文清在床下看見了那個破衣箱，他鉆到床底下把它拉出來，發現那上面居然掛著一把鎖。這個破衣箱從來沒有上過鎖，老婆怎么把它鎖上了？他搬了搬，好像比從前重了許多。好奇心促使著他決定打開衣箱，他把所有的抽屜都翻尋一遍，才在一個抽屜的隱秘處看到那把鑰匙。

打開破衣箱，郭文清沒有找到那件衣服，卻扒出一個沉甸甸的黑布包，一層層剝開，從中露出一沓沓百元面額的鈔票，數了一下共12沓，像是剛從銀行出來的，每張都是嶄新的。郭文清拿起一沓數了數，整整100張，也就是說他面前的這筆巨款總共12萬元。

這錢是誰的？自己都回來10多天了，老婆卻只字不提，顯然是不想讓他知道。郭文清恨起了向巧蘭：好你個臭婆娘！家里隱藏巨款，竟然連老公都隱瞞著，你到底想干什么？難道這錢還是向永福的？

郭文清來到田里拉著向巧蘭回到家中，指著破衣箱，問里面的錢咋回事？向巧蘭趕緊把巨款包藏起來，說是永福暫時存放在這里的，這幾天只顧收麥，閑下來正要告訴你呢。

郭文清感覺情況復雜，必須盡快弄清這12萬元的來歷。他讓老婆撥通向永福的電話，向巧蘭說永福不讓她先給他打電話。郭文清抓過手機撥打過去，不料卻是關機。向巧蘭對郭文清猜測這12萬元來歷不明很是不滿，責怪郭文清疑神疑鬼。郭文清鄭重其事地說：“永福是什么人你最了解，這樣短的時間他一下掙到這么多錢根本不可能，我懷疑這筆巨款不是偷就是搶。”郭文清勸向巧蘭帶上這筆巨款去派出所投案，一旦事發，包庇窩藏也會受到法律制裁。向巧蘭一聽就火了，罵郭文清是個神經病。

次日，郭文清推出摩托車，說要帶著向巧蘭去鎮上購物。向巧蘭看老公不再糾纏那筆巨款的來歷了，連日陰沉的臉上才有了笑模樣。摩托車很快來到了鎮上，到了商城購物中心，摩托車沒有停下來，而是向附近的鎮派出所快速駛去。向巧蘭還沒有做出反應，郭文清已在門前停住了車。

向巧蘭跳下摩托車轉身欲走，郭文清快步上前攔住了她。“巧蘭，永福可是害你，我這是救你、幫你，你就進去把話說清楚吧。”郭文清幾乎是哀求地說。

這時，值班民警看見了他們，詢問發生了什么事。

“民警同志，我們家有一筆來歷不明的巨款，是我老婆她娘家弟弟藏在我家的。”郭文清向民警報告說。向巧蘭走不脫了，被帶進民警室。面對民警威嚴的目光，向巧蘭老實坦白了弟弟送錢的經過——

那天夜里，向巧蘭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驚醒，聽說弟弟就在院門外，趕緊披衣下床拉開了院門。向永福喜笑顏開地說他發了大財，怕別人嫉妒打他的主意，先把12萬元交給姐姐收藏。末了又取出15000元說是送給姐夫報答去年的救命之恩。向巧蘭喜懵了，認為弟弟突然變得有出息了，就爽快地答應了，絲毫沒懷疑弟弟欺騙了她。

兩天后，鎮派出所傳來消息，向永福伙同他人參與了一起搶劫銀行案，一干罪犯全部落網，所搶款額基本追回，目前正追捕部分窩藏贓款的罪犯……

向巧蘭本來正在與郭文清鬧別扭，一聽頓時嚇得變了臉色，問郭文清她會不會也被抓？郭文清把她摟進懷中，安慰道：“別怕，你不是已經主動交代了永福的罪行嗎，政府還要表揚你呢，過兩天電視臺的記者就會來采訪你，你要上電視了！”

“老公，還是你精明，要不我也進去了。”向巧蘭深情地勾著郭文清的脖頸，“啪”地在他面頰上嘬了個響吻。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