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面具

廖靜

1、變臉

那輛黑色轎車就在安吉麗娜視線里翻下懸崖，如黑色石塊，栽到懸崖下的急流里，很快被淹沒。

“艾琳，你這個小妖精，見鬼去吧，只怕連尸體都讓人找不到，這是你的報應。”安吉麗娜捂上黑頭巾，駕著自己的車，絕塵而去。

艾琳是安吉麗娜那個有錢丈夫費格爾的秘書，同時也是他的情婦，安吉麗娜在她的轎車上做了手腳，把她送給了上帝。

除掉了心腹大患，為什么心頭還是郁悶呢？艾琳死了，安吉麗娜并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她很失落，費格爾的心背叛過她，這與艾琳死不死沒有關系。想想自己，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氣質上佳姿色可人，很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現在不到四十歲，為什么在丈夫眼里就沒了魅力？

那個艾琳除了年輕，絕對沒有自己漂亮，她到底有什么魅力，引誘了費格爾？

安吉麗娜的車在邁克的診所停了下來，他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邁克曾說：“女人的美麗不是與生俱來的，現在醫療美容這么發達，完全可以改變。”

安吉麗娜保養得宜并不顯老，她本身很美麗，從未想過整容，但現在她想改變了——她要變成艾琳的樣子。

“這個女人實在沒有您漂亮，為什么要變成她的樣子？”邁克看了艾琳的照片，十分驚訝。

“我以前的樣子再美也討不到丈夫的歡心，美麗也沒有意義了。我很好奇，這個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我丈夫究竟是如何愛她的。”

看安吉麗娜心意已決，而且很爽快地交了訂金，邁克不再勸什么了，他需要掙錢的。

手術需要一個多月，安吉麗娜電話里向費格爾撒了謊，說她要去非洲旅游一段時間。費格爾開心地同意了，沒有她在，他正好和情人大鳴大放地鬼混，只是他一定還不知道，他的艾琳早滾到河里不在人世了。

手術非常成功。一個月后，邁克拆開安吉麗娜臉上的紗布，把鏡子放到她面前，天啊，鏡子里的是艾琳那張讓她反胃作嘔的臉，現在屬于安吉麗娜自己。

安吉麗娜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這是否意味著她的人生將從此改變，她要變成艾琳，過上她的生活？

邁克醫術高明，不僅給安吉麗娜做了整容，還做了聲帶手術，身材上，艾琳和她差不多，現在的安吉麗娜活脫脫一個聲音變啞的艾琳。

回到丈夫身邊前，安吉麗娜買了艾琳喜歡穿的衣服款式，像她一樣整了雞窩頭，忐忑不安地踏進自己的家門。

一進家門，傭人就驚呼起來跑進里屋，費格爾趿著拖鞋跑出來，臉拉得很長：“艾琳，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了到哪都不要來我家，這段時間你跑哪去了？我急得差點報警。”

費格爾把自己當成了艾琳，安吉麗娜忍住醋意撲倒在他懷里：“你一直不離婚，所以我郁悶，我去歐洲散了一段時間心。”

“我是社會名人不能隨便離婚，除了婚姻，我什么都給了你，愛情金錢身體，你還要什么？”費格爾溫柔地說。

安吉麗娜恨得咬牙切齒，但她不動聲色，當晚，她與費格爾顛龍倒鳳來了場高質量的性生活，費格爾很久沒有這樣激情過。想到他就是這樣與那個小妖精纏綿的，安吉麗娜殺他的心都有。

費格爾奇怪“艾琳”的聲音怎么變了，安吉麗娜聲稱自己因為咽炎做了手術，聲音就變了，而且因為病得嚴重，記憶力也不太好。

安吉麗娜故意問：“安吉麗娜哪去了？”費格爾說：“她說去非洲旅游，很久沒有聯系了，管她呢，也許她死了。”

黑暗中，安吉麗娜牙都要咬碎了：費格爾，你會遭到報應的，一定會！

2、報復計劃

安吉麗娜決定對費格爾實施報復計劃，他對“她”越好，她越恨他，因為他是在對“艾琳”好。

在除掉艾琳之前，安吉麗娜就調查過她的一切，知道她的喜好、社會關系，也查到費格爾除了表面上的鋼材生意，還有其他神秘的工程，由艾琳管理著，而這個生意極有可能是非法的。

要扳倒費格爾，得從這里下手。

安吉麗娜變成的“艾琳”來到辦公室，沒人對她表示懷疑，甚至有屬下馬上遞給她一份她看不懂的材料。

安吉麗娜故意驚呼：“我的鑰匙串整個丟了，怎么辦？”于是她正大光明地找來拆門工匠拆了門，重新裝置。艾琳的電腦設有密碼，不過電腦高手輕易搞定一切。

安吉麗娜換了艾琳的臉，卻換不了她的腦，她當然不懂她的業務，不過沒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她就以“病得嚴重，記憶力衰退”為由搪塞了，反正能照顧好費格爾那家伙的下半身就好，其他的沒什么大不了。

幾天后，安吉麗娜堂而皇之地跟隨費格爾去了他的秘密工地，費格爾很小心，他親自開車，要求兩人捂著臉，車牌也進行了掩蓋。安吉麗娜終于知道了丈夫的非法勾當：他在印制假鈔。

印制假鈔如果此事被追究，費格爾這輩子就完了。安吉麗娜得意極了，她暗暗記住了路線及地址。

為了防止面部感染，安吉麗娜定期去邁克醫生那里做檢查。邁克的病人很多，他有好多助手。

診室有好多個包間。安吉麗娜說：“我討厭這張臉，假如我的事情做完了，可以換過來嗎？”

邁克說：“不可以。換臉需要非常高端的技術，你的皮膚組織能不排斥新面孔已經很不錯了，再做第二次手術，必須等到十年之后，不然會有生命和毀容危險。”

艾琳這張讓人做惡夢的臉要陪她過十年嗎？安吉麗娜好恨，這段時間，她幾乎不愿意照鏡子。

“既然安吉麗娜不在了，為什么不讓艾琳登堂入室呢？然后輕易霸占費格爾的財產，再去告發他的非法生意讓他坐牢。”安吉麗娜這樣尋思，這是個絕妙的主意。

安吉麗娜向費格爾逼婚：“你太太失蹤已多時了，據說非洲瘟疫戰亂很多，她一定是死在外面，不然怎么一點消息也沒有？你既然愛我，就和我結婚吧。”

但費格爾斷然拒絕：“就算我再愛你，也不可能娶你做太太，安吉麗娜就算死了，我也要守孝三年，以留下好的口碑。除了這個我什么都給你。”

安吉麗娜有些安慰，想那艾琳這樣的逼婚上演過許多回吧？自己再不濟，好歹費格爾沒有想過廢她正室的地位。

艾琳，你也不過是個可憐可悲的女人。安吉麗娜心想。

3、又一個自己

公司的年度宴會，安吉麗娜盛裝打扮，準備好好地驚艷一番。

費格爾打來電話：“艾琳，你今晚不要去了吧，有個人回來了，你們相見不合適。”

“那人是誰？”費格爾急匆匆掛了電話，臨掛電話前，安吉麗娜聽到那頭有女人的聲音。

難道這么快費格爾就搭上了別的女人？安吉麗娜一定要參加那場宴會。

宴會大廳張燈結彩、人來人往，人們兩邊閃開，費格爾被一個盛裝女人挽著胳膊款款而入。

安吉麗娜看清了那女人的臉，她驚得差點跌倒——那是自己，對，是她自己安吉麗娜原來的臉。

這個女人，現在就站在費格爾身邊，霸占著她原先的地位：費格爾太太。

她一定是假的，她究竟是誰？那女人看到安吉麗娜，也驚訝地呆住了。

安吉麗娜找到了邁克醫生：“費格爾現在的太太，是您做的手術嗎？她原來是誰？”

邁克攤攤手：“抱歉，我只是整容醫生，我有保留病人秘密的義務。”

安吉麗娜解開自己的衣裳，露出潔白豐滿的身體：“我可以向您行賄嗎？我只是想知道我應該知道的秘密，希望您不要太吝嗇。”

邁克咽咽口水，他做整容，但不做整體，女人的身體對他是有誘惑力的。安吉麗娜主動纏上去，將邁克搞定。

邁克很守信用，他打開一段錄像，是現在的“安吉麗娜”剛進整容室的錄像，這是邁克出于職業習慣，偷偷錄下的。

安吉麗娜驚呆了：那居然是艾琳。她不是死了嗎？她親眼看到她淹死在河里，她怎么想到整容成自己的模樣？真是諷刺啊，她們居然同時互換了彼此的臉和身份。

“那女人來之前臉部受了傷，不過身體沒有大礙，她拿來你原來模樣的照片，給了我許多錢，你知道的，我只認錢不問原由。”邁克說。

艾琳換成她的模樣到底想干什么？邁克收存了艾琳整容前的模樣，肯定也收存了自己整容前的錄像，這是個定時炸彈，必須討好他。

安吉麗娜主動做了邁克的情人，對于送上門的肥肉，生理正常的男人沒理由拒絕。安吉麗娜總感覺邁克哪里很熟悉，但她一點也摸索不到，僅僅是感覺。

艾琳變成自己的模樣，肯定不安好心。安吉麗娜給她撥通了座機電話：“應該叫您艾琳小姐，還是安吉太太呢？您假扮成安吉的樣子，有什么陰謀？”

艾琳也做了聲帶手術，她說：“那我應該叫您安吉太太，還是艾琳小姐呢？你假扮成艾琳的模樣，又有什么詭計？那天我幸好被玩漂流的人救起，只可惜被樹枝毀了容。雖然你謀殺我我沒找到證據，但我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在年度宴會上看到變成自己模樣的安吉麗娜，聰明的艾琳就猜到了幾分。

安吉麗娜陷入了隱憂，她目前的地位只是情婦，而艾琳代替了她的位置，她就是費格爾的正室，能擁有他的財產及股份，費格爾又不愿意離婚，總有一天會舍卒保帥的。

安吉麗娜追問艾琳為什么要想到變成她的臉，艾琳說：“我和費格爾相愛相戀，他對我很好，甚至把最隱秘的事讓我做，可是他就是不愿意離婚，我倒想知道做他妻子是什么滋味。”

哈哈，自己想嘗嘗做情人的滋味，而艾琳卻在覬覦她做妻子的感覺，多么諷刺。兩個都是可憐的女人，不是嗎？

4、絕望主婦

艾琳挑釁地告訴安吉麗娜，她懷了費格爾的孩子。

結婚近十年，安吉麗娜一直沒有懷孕，母以子貴，現在無論如何自己是斗不過艾琳了。

既然艾琳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秘密，那就不能再拖得久了，安吉麗娜跟邁克做了一段時間情人，已有些迷戀他了。她決定先從費格爾那里搞到一筆錢再說，反正回歸婚姻打敗艾琳希望渺茫，如果揭發艾琳的話，就得同時揭發自己，沒準還會把自己謀殺艾琳未果的事抖出來。

安吉麗娜悄悄用針孔攝像機拍下了費格爾假鈔加工廠的錄像，她用匿名郵件發過去，向他要五百萬美元。

費格爾很震驚，在郵箱上回答：“我每回去基地都是親自開車、蒙著臉、蒙著車牌的，連工人都不知道老板是誰，一定是你，艾琳，我對你那么好，你到底還想干什么？”

沒想到陰謀這么快就穿幫了，安吉麗娜索性撒潑：“我要婚姻，可你卻守著安吉那個老女人。”

費格爾回答：“那么你等我半個月，我一定給你完美的答復。”

半個月后，費格爾會給她錢，還是給她婚姻？安吉麗娜想，她現在寧愿他給她錢，然后和邁克去快活。她做過費格爾的妻子，也做過他的情人，都不是想象的那么幸福，她已經夠了。

偽裝的虛假面具后面，不過是在掩飾絕望的內心，她自己是這樣，艾琳也是這樣，現在安吉麗娜不那么恨她了。

半個月后，費格爾突然宣布：他將“艾琳”辭退了。

安吉麗娜震驚了，他難道不怕她告密揭發嗎？她跑去假鈔印刷廠一看，人去樓空什么也沒有。原來等半個月是費格爾的緩兵之計，他進行了轉移。

現在該艾琳得意了吧？她沒有情敵了。

可是很快費格爾宣布：他將和“安吉麗娜”離婚，理由是她和奸夫通奸，還用假懷孕來哄騙他。

自己什么沒得到，艾琳也什么沒得到，這場仗算是打平了嗎？應該是兩個女人都輸了。

聽說艾琳被凈身出戶后，安吉麗娜主動找到她：“你就這么打算放過費格爾嗎？不如我們聯手，一起對付這個花心薄情的男人。”

艾琳搖搖頭：“費格爾很狡猾，他猜到了我們的身份，他說我們的面孔聲音再變，但性格、步態、氣味不會變，他悄悄進行了調查，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這是他手里的有力證據。至于假鈔事件，他已經全部銷毀，空口無憑，你無法證明什么。”

為了一個負心男人，害了自己，也害了與自己同樣可憐的艾琳，安吉麗娜后悔不已，她后悔當初嫁給費格爾，想當初她還當紅時，有心愛的人，那人還是費格爾父親的私生子，但由于他的私生子身份，不能繼承費格爾父親的財產，于是她轉嫁給了費格爾。

嫁給費格爾之后，她不僅沒有得到他的人，現在連財產也沒有得到。

艾琳咆哮道：“我費了那么多錢那么多精力，換成你這張老臉，沒想到卻是這個結局，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

她很絕望，其實安吉麗娜也在絕望的邊緣，幸好她還有邁克。

5、真相

安吉麗娜投奔到邁克那里，他們做過情人，他應該會收留她吧？換成艾琳面孔的她，既不老又不難看。

邁克醫生遞給安吉麗娜一張照片：“這兩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上面是十年前年輕時代的費格爾和他的私生子兄弟，看到費格爾兄弟的照片，安吉麗娜至今仍心跳加速，他們曾深深相愛過啊。

“為什么你給我這個？”安吉麗娜想起邁克曾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

邁克攤攤手：“我為什么要幫你呢？你不過是個貪財薄情的女人，危難之時，我當然要幫我的兄弟。”

“你是誰？你的兄弟又是誰？”

邁克指指照片上的費格爾：“我真名叫費格爾，你的丈夫其實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安吉麗娜做夢也沒想到：與她同床共枕又同床異夢十年的“費格爾”，其實是費格爾的私生子兄弟，也就是被安吉麗娜拋棄的情人。當年，酷愛整容研究的費格爾不堪父親要求他繼承家業的壓力，與有經商天賦的兄弟進行了整容對換，由兄弟整容成他的模樣繼承家業，而他換成了另一張面孔做起了整容醫生。

偏偏誤打誤撞，安吉麗娜和艾琳這兩個兄弟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闖到了費格爾這里，他當然會幫助兄弟，關于兩個女人的秘密是當艾琳變成“安吉麗娜”出現后，他擔心她們有陰謀，而告訴兄弟的，安吉麗娜猜得沒錯，費格爾對她也拍了整容前的錄像。

安吉麗娜終于明白為什么她那么美麗那么性感，共處十年的丈夫“費格爾”還是不愛她，因為他就是愛過她恨過她被她拋棄的舊情人啊。

在“費格爾”那張假面具下，對愛情有過多少絕望，現在安吉麗娜也終于品嘗到了。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