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森太太的請求

丁丁

卡洛克警長是新奧爾良市一位著名的刑偵專家，曾破獲新奧爾良市許多棘手的案件，他尤其精于痕跡物證鑒定技術。這天一大早，卡洛克警長的辦公室早來了位不速之客——一位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女士，氣度優(yōu)雅，舉止大方，自稱是詹姆森太太，專程為牽涉到丈夫詹姆森先生的一樁命案而來。

卡洛克警長認真聆聽著她的述說，感覺這樁案子十分蹊蹺。案發(fā)經過大致如下：

詹姆森在新奧爾良市開了一家公司，情人節(jié)那天，他讓花店給妻子送去一束玫瑰花，并電話告知妻子，公司里有急事，晚上回不了家。賢惠的妻子信以為真。其實，詹姆森對妻子撒了謊，他和秘書捷琳娜小姐呆在一起，兩人駕車前往海濱浴場，共度情人節(jié)之夜。

傍晚時分，詹姆森的轎車停在濱海公路一處僻靜地點，車內干柴烈火的男女忍不住親熱起來。突然，詹姆森覺察車窗外有個黑影閃過，他急忙回頭，晚了，從半開的窗門伸進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已對準他的腦門。“把錢統(tǒng)統(tǒng)交出來！”持槍的男子喝道。詹姆森陡然一驚，曾在軍隊服役過的他身手敏捷，頭本能地往旁邊一閃，躲過槍口，同時猛地抓住歹徒的手，奮力奪槍。雙方爭奪過程中，“砰”的一聲槍響，伴隨著捷琳娜的一聲慘叫，走火的子彈正巧擦過捷琳娜的頸動脈，現(xiàn)場鮮血淋漓。趁詹姆森目瞪口呆之際，男子扔下手槍，飛也似的逃走了。因為天色昏暗，詹姆森沒看清他的相貌，只留意到兇手中等個兒。等警察和救護車趕到，失血過多的捷琳娜早已香消玉殞。

“尊敬的夫人，恕我直言，這只是你丈夫的一面之辭。警方能相信嗎？”沉默良久的卡洛克警長終于發(fā)問。詹姆森太太神色黯然，無奈地說：“因為沒有目擊證人，警察當然不信。他們通過一番調查取證，認定詹姆森說了謊，兇手就是他。可我知道，我丈夫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雖然有點花心，但絕不會去殺人。”

卡洛克警長不動聲色地問：“你丈夫背叛了你，你為什么還替他辯解呢？”

詹姆森太太的目光頓時變得呆滯起來，直愣愣地盯著前方，淚眼婆娑。過了片刻，她用平靜卻又堅定的語氣說：“我愛他，我要救他！”

詹姆森太太對丈夫的深情令人感動，案情的撲朔迷離也激發(fā)起卡洛克警長強烈的興趣，他答應親自出馬相助。

卡洛克警長帶著助手來到警察局，拜訪主管本案的喬布斯警官。出于對這位刑偵界老前輩的敬重，喬布斯提供了全部的案卷材料。案發(fā)當晚，詹姆森只是撥打了報警電話，沒有把被害人送往附近的醫(yī)院。警察半小時以后才趕到現(xiàn)場，得不到及時搶救的被害人已經死亡。警方由此懷疑：詹姆森這樣做居心何在？詹姆森的解釋是當時昏了頭，況且路途不熟。警方技術人員對現(xiàn)場遺留下的手槍進行檢驗，發(fā)現(xiàn)上面留有他的指紋。在刑偵實驗室里，技術人員用顯微鏡仔細觀察詹姆森的手指，發(fā)現(xiàn)表面沾有肉眼看不見的火藥粒子——子彈殼里的火藥爆炸時產生的高速氣流噴出槍口，往往會在丌槍者的手上留下印跡。還有，研究子彈的飛行路線，也足以證明詹姆森在胡說八道。

警方的偵查工作做得很細，案卷天衣無縫。但一個疑問始終在卡洛克的腦海里縈繞——詹姆森的殺人動機是什么？情殺、仇殺、劫財、殺人滅口……似乎全對不上號。思忖再三，卡洛克決定重新勘驗物證。

詹姆森的車被封存在警察局的庫房里。這是輛號稱“陸地巡洋艦”的高檔越野車，駕駛員位置在右前方，底盤和車身都比較高。左前方座椅的上部有個醒日的彈孔。根據(jù)彈孔的方向，卡洛克初步判斷：槍擊案發(fā)生時，詹姆森在駕駛員位置，子彈自右向左飛行，擊中捷琳娜后速度稍減，然后射穿她身后的座椅。

卡洛克和助手相互配合，小心翼翼地將一段細繩穿過彈孔，再順著彈孔方向把繩拉直、繃緊。這樣，子彈直線飛行的軌跡立刻被重現(xiàn)出來。問題來了，詹姆森說車外的夕徒是在窗口處開的槍，而經卡洛克測量，子彈的飛行軌跡延伸至這里，其距離地面的高度將近2米。也就是說，歹徒必須把槍高舉過頭頂，再扣動扳機。這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行為習慣，絕對違背常理。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子彈就來自車內！

顯而易見，詹姆森做了偽證，他確實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卡洛克陷入沉思：所有的證據(jù)均對當事人十分不利，難道其中還另有隱情？卡洛克的腦子里不時浮現(xiàn)詹姆森太太的影子，她那憔悴的臉色、凄哀的神情、無助而又充滿期待的眼神……卡洛克實在不忍心告訴她這個不幸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卡洛克攜助手趕往槍擊案現(xiàn)場。由于離案發(fā)已有一段時間，而且白天公路上的車流量很大，卡洛克估計犯罪現(xiàn)場極有可能已遭到破壞。他對此行并不抱多大希望，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做最后的努力。碰碰運氣或許會有奇跡發(fā)生。

高速公路與海岸線平行，高大挺拔的熱帶棕櫚樹隨風搖曳起伏。汽車蜿蜒前行，兩個小時后，卡洛克在一個彎道口下了車，這里便是兇案現(xiàn)場。他先大略觀察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結果卻有意想不到的重大發(fā)現(xiàn)——該處彎道的轉彎半徑較小，為消除離心力對車輛行駛的影響，依據(jù)工程力學的原理，外側路面建造得比內側路面高出許多。卡洛克心里豁然開朗，他終于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卡洛克和助手通過精確測算，得出結論：如果兇手作案時站在地勢高的道路外側，加上汽車隨地面向一側有少許傾斜（相當于降低了車身高度），兩種因素共同作用，則完全可以形成射殺捷琳娜的那顆子彈的飛行軌跡。至于案卷中涉及的其他證據(jù)——槍上的指紋和手指上的火藥粒子，極可能是詹姆森和歹徒爭奪手槍時沾上的痕跡。如此看來，詹姆森沒有撒謊，兇手也許另有其人。

下一步，卡洛克在案發(fā)地附近展開地毯式搜索，尋找地面的蛛絲馬跡。功夫不負有心人，路邊草葉上的一個黑點引起卡洛克的高度重視，他在放大鏡下反復審視，判斷它是一滴凝固的血液。卡洛克摘下這片野草的葉子，視若珍寶地裝入一個透明塑料袋……物證馬上被送去實驗室作鑒定，結果顯示，這滴血的血型和DNA圖譜跟詹姆森的明顯不符。卡洛克據(jù)此分析：當時現(xiàn)場存在第三人，這人便是兇手。他和詹姆森搏斗時手部受傷，遺下對本案偵破起決定性作用的血跡！

警方根據(jù)卡洛克提供的最新證據(jù)，在違法人員檔案庫中進行比對查找，很快確定了有犯罪前科的兇手的身份。天理昭昭，不久，罪惡的真兇落入法網，詹姆森沉冤得雪。

一個星期后，在家的詹姆森太太聽到門鈴聲響起，開門一看，竟然是自己日夜掛念的丈夫，他身后還站著卡洛克警長和喬布斯警官。剎那間她愣住了，恍若隔世。劫后重逢，夫妻四目相對，竟無語凝噎。半晌，詹姆森將妻子輕輕攬入懷中，親吻著她的臉，在她耳邊喃喃說道：“親愛的，謝謝你的幫助。原諒我，我以后一定會好好愛你的。”聽了丈夫的表白，詹姆森太太心中五味雜陳，眼淚在她清秀的臉頰滑落。

這時，喬布斯警官走上前，態(tài)度嚴肅地說：“案子真相大白了。事實證明，詹姆森先生沒有犯罪，他是清白的。”喬布斯邊說邊亮出一副手銬，“不過，夫人，你得跟我們走一趟。”詹姆森太太渾身一顫，隨即恢復正常，掛著淚痕的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這是怎么回事？”詹姆森懵了，大惑不解地問。

卡洛克帶點傷感地說：“先生，很抱歉，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個讓人悲哀的消息：幕后元兇就是你的夫人。兇手供認，受她雇傭殺了捷琳娜小姐。”

“證據(jù)呢？難道你們只相信一個殺人犯的口供？”詹姆森大聲嚷道。

卡洛克搖搖頭，說：“不，鐵證如山。兇犯受雇殺人，卻以搶劫為名，目的是為了轉移警方偵查視線。”他從懷中掏出兩張單據(jù)，“據(jù)我們調查，銀行里存有一張已兌付的5萬美元的支票，付款人一欄是詹姆森太太簽的字，而收款人正是兇手。案發(fā)前后的幾個小時，雇兇者用電話和兇手的手機頻繁聯(lián)系，而電話公司的電腦記錄證明：這個電話號碼就是你家的。結合兇手的證詞，這一切難道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嗎？”

詹姆森無言以對，無奈地閉上眼，滿臉痛苦和懊悔的表情。卡洛克轉而對詹姆森太太說：“我知道，捷琳娜奪走你心愛的丈夫，所以你才痛下殺手。但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為什么冒著陰謀被揭露的危險，主動請我出山呢？”

面前的這位柔弱女子凄然一笑，幽怨地說：“我愛上詹姆森時，他還是個窮困潦倒的小人物。在神圣的教堂里，我倆對天主鄭重起誓：這輩子互相忠誠于對方，不離不棄廝守終生。然而，詹姆森后來違背了自己的諾言，而我卻沒有。”

警車漸漸遠去，詹姆森淚如泉涌……

（責編：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