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素質

張金初

郝局長最喜歡說的三個字就是“沒素質”。說“沒素質”三個字的時候，總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有一次老劉感冒了，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接著咳嗽了一聲，他趕緊掏出紙，可還是來不及了，一口痰掉在了地上。老劉滿臉尷尬，立刻蹲下身擦得干干凈凈。

可是，這一切被郝局長逮了個正著。郝局長怒氣沖沖地說：“老劉，你真沒素質，痰是細菌病毒導彈，你懂不懂？看看，一口痰恨不得砸了一個坑，能擦干凈嗎？”

不問青紅皂白挨了一頓批，老劉為此慪得連晚飯都沒吃。

過了幾天，辦公室黃主任抽煙，隨手將熄滅的煙頭扔到走廊墻角的垃圾桶，可煙頭卻淘氣地落到地上。黃主任連忙彎腰撿起，自言自語：“真倒霉，想偷懶倒麻煩了。”不巧的是，被郝局長發現了。郝局長頓時怒火中燒，說：“黃主任，你太沒素質了，再讓我看見你亂丟煙頭，就撤你的職！”黃主任傻眼了。

不問是非曲直挨了一頓訓，黃主任為此慪得一個晚上都沒睡。

這天早晨，郝局長坐著小車來到局里，剛下車，一堆殘茶從天而降，差點兒砸在他的身上。政工科的王科長連忙從窗口伸出頭，尷尬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郝局長撣撣身上的水珠，破口大罵：“素質太差，什么政工干部，狗屁！”王科長緊張得當晚心臟病發作，被人送到醫院。

郝局長就是這樣，什么都跟素質扯上關系：著裝不干凈，沒素質；儀表不整潔，沒素質；亂丟紙屑，沒素質；開會遲到，沒素質；上班遲到，沒素質；領導吩咐的事沒辦利索，沒素質。這全局上下，幾乎每個人都被郝局長罵過，唯獨錢副局長沒有挨過他的訓。

錢副局長不但沒挨訓，相反，郝局長還號召大家向他學習。理由是，錢副局長是個有素質的人，政治素質、思想素質、道德素質、文化素質、業務素質、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以及領導和管理能力都過硬。

沒想到，就是這個天天被郝局長夸的錢副局長，不久卻被人舉報貪污受賄，在一天開會時被紀委帶走了。郝局長知道后郁郁寡歡，窩在辦公室里抽著悶煙，一根接一根，很快就將煙灰缸裝滿了。

老劉、黃主任和王科長見狀，趕緊一起過來安慰郝局長：“出了這樣的事，不能怪局長，只怪錢副局長潛伏得太深了，偽裝術太高超了，蒙蔽了大伙兒的眼睛。”

郝局長突然打斷他們的話，咬牙切齒蹦出四個字：“太沒素質！”

三人連忙附和：“就是就是，錢副局長真是沒素質，組織那么信任他，培養了他，他咋能干出這樣的事來呢。而且還辜負了你的良苦用心，號召大家向他學習，也浪費了我們的感情！”

郝局長一聽，瞪了他們一眼，大聲吼道：“你們瞎嚷嚷什么呀，我是說，舉報錢副局長的人太沒素質了！”

三人一聽，驚呆了。

【原載2013年1月3日《檢察日報·都市寓言》】

插圖 ／ 再等兩分鐘廉政報告就做完了！ ／ 李 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