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辜負與被寵壞的未來

時言平

失去爸爸的孩子

25日，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沈陽刺死城管的小販夏俊峰被執行死刑。罪與罰、善與惡，在微妙的環境下，無論怎樣質疑和討論，事實都不會發生改變。無論是暴力相向的城管，還是奮起反擊的小販，都不過是城市治理思維惡之花結出的惡果。某種意義而言，無論是失去孩子的城管家庭，還是失去父親的小販家庭，都是這種惡果的獻祭者。

死者已矣，是非曲直需要交給歷史去判斷。作為活著的人，生活將依然繼續，作為小販的孩子，年紀尚小的強強，命運的軌跡將發生怎樣的轉變？更值得成為我們思考的問題。

透過媒體報道，我們得知，強強從小聰明伶俐，并有著較好的畫畫天賦，也恰恰是這種天賦，讓一家人卑微的生活難得有些亮色，強強父母之所以在街頭叫賣，目的也是為了讓他的天賦能夠照亮這個灰暗家庭的未來。四年的時間，父親因為刺死城管案失去自由，強強的生活軌跡發生了偏轉，忍受著周遭的偏見，內心卻依然想著與爸爸團聚，甚至在他的畫作中，也有許多與爸爸相會的表達。如今，他的爸爸被認定為兇手，被執行死刑。甚至連爸爸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的強強，未來的路該怎樣走？被改變的生活又該走上怎樣的軌道呢？

無論如何，孩子都是無辜的；無論如何，孩子的天賦都不能因生活的變故而被埋藏。我們看到的是，為了讓這個破碎家庭的生活繼續，為了讓孩子的畫作里依然充滿夢和陽光，出版人路金波為孩子出版了畫集《夏健強的畫》，據說銷量不錯，很多人購買，除了有對這個孩子的同情，更表達著希望。在廢墟上重建，體現出這個社會強大的生命力。

就在孩子的父親被執行死刑的當天，藝人伊能靜宣布收強強為義子并資助其成長。她在微博上寫道：“愿尊重司法，三個家庭的悲劇，孩子們皆失去父親，再不論是非。而旁人之惡言都是二度傷害。今日收夏俊峰子夏健強為義子，成為孩子義母。與夏俊峰遺孀結為姐妹。資助孩子學費、扶植孩子繪畫天賦，讓強強健康長大，也請朋友多幫助拍賣畫作，讓強強以自己的能力站起來。”盡管，伊能靜的行為遭受各種非議，但為孩子想想，能夠以孩子的成長換取仇恨的消弭，又何嘗不是社會的一種自救。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孩子的爸爸為他的人生畫上了句號，但是此案牽涉的家庭的生活還得繼續，我們關注這些活著的人，只為悲劇不再上演，只為暴戾和仇恨不再發生。孩子失去父親，已經是天大的不公，這個社會，不能再有冷漠來給他制造更大的傷害。

嬌寵出來的孩子

這一周，是“審判季”最為忙碌的一周。備受關注的李某某等五人涉嫌強奸一案一審判決：藝術家的孩子李某某被審定犯有強奸罪，因輪奸的情節惡劣性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這是一場悲劇，無論是對于李某某的家庭，還是對于受害者的家庭，甚至是對整個社會。無論如何，五個作惡者中，有四個還是孩子。如今，他們為自己的罪責受到懲罰，付出失去自由的代價。

作為輿論關注的焦點，李某某的人生無疑顯得更具悲劇色彩。一個出身優越的孩子，最終在自我的放任和父母的驕縱下踩上了法律的紅線，給他的父母留下無盡的悲傷。

9月27日的《環球時報》發表文章稱“一審判決宣布后，互聯網輿論在第一時間表現出了滿意的傾向”、“希望法律有能力在社會正義標準模糊不清的時候扮演引導的角色，而不是成為軟弱的被引導者”。這樣的誅心之論繼承了它一如既往的奇葩，發生這樣的悲劇，誰能夠滿意？正義的實現，從來都是程序正義下的當然，而不是輿論的想當然。

一審判決之后，李某某的家人表示還將上訴，或意味著各種想當然還將繼續纏斗。李某某父親的戰友楊洪基說：“我們在一起議論的時候也認為，如果是一開始就向公眾道歉，愿意賠償，悔過，也許……當然這個也不好預測。”并且透露李某某的藝術家父親也“知道自己家教失敗”。

“子不教，父之過”、“慈母多敗兒”……回望事件的來龍去脈，不難發現，李某某走到今天這一步，恐怕與他那荒唐的成長環境脫離不了關系。“坑爹又被媽坑”的聒噪和議論背后，也許隱藏著某種因果關系。

關于這場悲劇，如果說之前的關注是為了正義，那么判決之后的關注，更應該是對于家庭教育的反思。對于小販之子而言，他成長的環境是戰戰兢兢的，而對于李某某這樣的家庭而言，則很可能走向另外一種極端，無度的驕縱只會滋長他對這個社會法紀秩序的無所顧忌。

不要等到孩子失去自由才想起去挽救，有的時候，這一切，都太遲了。

【原載2013年9月29日《重慶時報·七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