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作秀與萬歷怠政

張曉政

隋末大起義時期，天下紛爭，群雄逐鹿。原隋室舊臣王世充占據東都洛陽，自立為帝，成為重要的一方勢力。

王世充稱帝后，讓人在皇宮門前等處設立了臨時辦公場所，自己則來往各處、坐無常所，親自受理章表；同時要求西朝堂辦理冤獄，東朝堂接受直諫；此外，他本人還不時輕騎簡裝出宮巡視，并下令不得清道，百姓但避路而已。王世充按轡徐行，既慷慨激昂又充滿感情地向洛陽百姓發表演講：“從前天子深居九重，民間疾苦無由得知。我非貪戀寶位，實欲救恤時危。如今雖然當了皇帝，我卻不能忘記謙卑，要像一州刺史那樣，親理政務，與大家共議國事。我擔心你們進宮有所限制，特意在宮門外設坐聽朝，就是為了方便大家申訴其情啊！”

面對王世充這一系列“組合拳”和言語，洛陽百姓想必是額手相慶、奔走相告。總之，一時間獻策上書者日有百數。可惜，大家顯然高興過早了。這些書策呈上去后杳無音訊，從不見反饋，事實上有的甚至都未被拆看。更要命的是，沒過幾天，王世充便不勝其煩，從此再不出宮了。

王世充的表現，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作秀”。作秀也就是表演，表演必然不能長久。因此，王世充虎頭蛇尾終歸現出原形也就不足為奇了。不過，導致這種有始無終現象的，不只是作秀，還有其他情形。

萬歷十年，內閣首輔張居正去世，二十歲的萬歷正式親政。應當說，在最初的幾年，年輕的萬歷還稱得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如萬歷十二年八月至十三年五月京師大旱，萬歷決定親自祭天祈雨。祈雨當天，萬歷親率百官步行十余里來到天壇，經過一番冗長而繁復的祈雨儀式后，萬歷又不顧勞頓，堅決拒絕乘輦，再次頂著烈日步行回宮。尤其是，為了表示祈雨的虔誠，萬歷特意要求免除清道，破例讓沿途百姓一睹天顏。此情此景，令群臣百姓無限感動，不少人甚至潸然泣下，以為堯舜再世，國家大幸。孰料，從萬歷十四年以后，萬歷就開始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怠政行為，創下了三十年不上朝的驚人紀錄。萬歷的怠政，使明王朝中央政府幾乎陷于癱瘓，從此回天無力。

后人為萬歷怠政尋找了許多理由。但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不管有多少理由，實際上都無法解釋這荒唐透頂的行為。對萬歷怠政前的種種表現，也不能簡單認為其與王世充一樣不過是作秀。原因或許只在于萬歷的怠政，其實就是一種超乎常理、缺乏恒心的懶惰行為的極致表現罷了。

春秋時期，晉靈公荒淫無道，晉國大夫士季進諫，晉靈公回答：“吾知所過矣，將改之。”士季說道：“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能補過者鮮矣。君能有終，則社稷之固也。”“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出自《詩經》，意思是世間萬事多由善始，卻少有善終。事實也應驗了士季的忠告與預言，晉靈公嘴上說改正，實際上仍然我行我素，最終身死人手，為后世恥笑。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簡短八個字，揭示了一個樸素而又深邃的道理，即事貴有恒，但要做到這一個“恒”字，卻是千難萬難！不論是歷史上還是生活中，從開始的躊躇滿志，到后來的心灰意冷，再到結果的半途而廢，這樣的人和事我們見得還少嗎？從王世充與萬歷的例子可以看出，導致出現這樣現象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作秀，二是惰性。這些情形即使在今天，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

如今，我們同樣需要銘記這些珍貴經驗，反思王世充作秀與萬歷怠政的教訓，恪記有恒，以慎終如始、善作善成的作風和成績真正贏得群眾對我們政策的信任與擁護。

【原載2013年9月30日《學習時報·中外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