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在樂小北心里的秘密地圖

田建偉

北京，是樂小北心里的一個夢

樂小北坐在校園里的綠蔭下，對面是操場，一群男生在吵吵嚷嚷地踢著足球。樂小北拿著英語書，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

可是，人是陌生的，校園是陌生的。剛到這所學校的樂小北，像只受傷的小獸，總是悄悄地躲在角落里什么也不做。她不喜歡這座城市，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融入這座城市里來。

對她來說，只有北京才是她心里的一個夢。她想去看那里的故宮，想去看夕陽映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的金色光芒，想看看那個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城市，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搬入新家的樂小北，房間里掛著一張大大的中國地圖，是爸爸買來讓樂小北好好學地理的。爸爸希望樂小北也能對地理產生濃厚的興趣，以后像他一樣，為地質工作做出貢獻。可是小北是不會愿意聽從父親安排的，她是個用點兒叛逆的女孩子，從小就是。樂小北的地圖上，北京被用紅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圈住它，它就不會跑了。樂小北這樣想。

有人遠遠地喊樂小北。“小北，快過來看，梔子花開了……”是莫聰。樂小北遠遠看過去，莫聰站在操場對面的玉蘭樹下，歪著腦袋，正沖她笑。

樂小北扔下英語書就朝對面跑了過去。不是因為坐在這里看英語很無聊，也不是因為莫聰的笑有多迷人。最最重要的是，對于一直生活在北方的樂小北來說，梔子花開，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啊。

銀川，是樂小北夢的開始

初一那年，樂小北隨爸爸來到了銀川。那是樂小北第六次搬家，她在自己的地圖上，又多畫了一條橫線。樂小北總是跟著爸爸來回地跑，大多都是西北的一些城市。

第一次去學校，陌生的樂小北迷了路，站在陌生的教室門口不知所措。教室里都是高年級的同學，大家都在沖她笑，有的還在吹口哨。樂小北著急地要哭了。

這時，一只陌生的手牽住了她的手。抬頭看，是高自己兩個年級的學長。高高的個子，穿著白襯衣，風吹過來仿佛揚起的帆。學長低頭微笑，溫和地問她：“你是哪個班的？我帶你過去。”

于是，就這樣任由學長帶領著去自己要去的地方。一路上，樂小北什么都聽不到，只能聽到自己靜靜的呼吸聲，還有風吹過時，白襯衣細微的聲響。從側面看過去，學長的睫毛很長，微亮光線中勾勒出的細致輪廓，仿佛是畫像。

從此便經常會看到周銳學長的身影。周銳是學校的風云人物，不管是在籃球場，還是在月度報告會上，都有大批的粉絲追隨。樂小北也一樣，默默在一旁為學長加油。

初一那年結束的時候，是6月，槐花開了滿城。周銳學長在臺上作報告，給臺下的學生做學習心得報告，優秀的他要去北京讀高中了。

就是那晚，樂小北在自己的地圖上，鄭重地在北京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來不及難過，爸爸又一次調動工作了，樂小北隨著父母，來到了長沙。

可是她一直都記得，北京是她的夢，銀川是她夢的開始。

長沙到北京，15個小時的路程

樂小北坐在操場邊上寫信給周銳學長。

“學長，最近好嗎？很久沒有給你寫信了，最近有很多事情。因為剛剛到這個學校，一切對我來說都很陌生，不過沒關系。莫聰是我在這個學校的第一個朋友。很有趣。他帶我去看了梔子花。你見過梔子花嗎？白色的，特別好看。下次有機會帶給你看。”

地圖就攤在樂小北身邊的草地上。長沙到北京，中間是一條長長的線，T2次空調特快，是15個小時4分鐘。在地圖上，它們是多么遙遠的兩個點。

其實樂小北想說，北京那么大，中國那么大，世界那么大，還能再見到學長嗎？

莫聰又在對面喊樂小北了。每次樂小北坐在操場上想心事的時候，莫聰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這次，莫聰在對面喊：“樂小北，快點兒，馬上要考試了……”

樂小北把信和地圖小心地裝進書包里，然后就朝對面跑去。差點兒忘記了今天的數學考試，還好有莫聰提醒。

樂小北的心里，有一幅秘密地圖

每個人都有秘密。年少女孩的秘密，是一只微甜而芬芳的蘋果。

莫聰和樂小北一起回家。上次的數學考試，樂小北又一次沒及格，莫聰忙著安慰樂小北，可是樂小北卻一臉無所謂地看著莫聰。

莫聰試著說：“要不，下次我幫你輔導吧。”樂小北搖搖頭。莫聰又說：“以后考試的時候我傳小字條給你？”樂小北還是搖搖頭。莫聰撓撓頭，說：“你別總是一個人待著了，多孤獨啊，我看著都心疼了。”

這次，樂小北沒有再搖頭。她看著夕陽下莫聰的臉上鍍著一層金色，突然就笑了。樂小北認真地說：“你很優秀，可是，誰也不能取代誰。”

就像周銳學長，就像北京，就像自己，就像長沙，誰也不能取代誰。

“我沒事，快回去吧。”樂小北推推莫聰，然后快步跑進了回家的巷子。確定身后已經沒有人了，樂小北才停下腳步，厚重的呼吸聲終于慢慢地平緩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明天，她會不會再去別的城市，會不會再遇到別的人。也許是武漢，也許是烏魯木齊，還有可能是西藏。樂小北突然為自己有一個做地質工作的爸爸而驕傲起來，不斷地搬家，不斷地去很多城市，未必是件壞事。她的青春會比別人的更豐富。

只有樂小北知道，她是不可能再見到周銳學長了。她的那些信，不過是她心底的秘密，是她自己寫給自己的，她沒有學長的地址，也不會去寄那些信。

樂小北心里的秘密地圖，銀川、北京，還有長沙，是一個大大的三角形。每個城市她都喜歡。北京依然很吸引樂小北，因為那里有故宮，因為那里有漂亮的琉璃瓦，因為那里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卻不再僅僅是因為有周銳學長。

進家門前，樂小北悄悄將數學試卷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箱。明天記得找莫聰輔導數學題。這樣想著，樂小北左腳已經跨進了家門。

她知道，她會慢慢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