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罐子，紅罐子

閏巖

他們倆戀愛時并沒覺得性格有多少差異，你敬我愛親密無間。結婚過日子后才知道，他們的性格截然不同，男人外表溫順，脾氣卻暴躁，動不動就摔東西，有時還動手打她；女人看起來外向，嘴不饒人，內心卻脆弱，總愛哭。

男人其實也不是心眼有多壞，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出手打了她馬上就后悔。一次，女人對男人說：“我要準備一個黑罐子和一個紅罐子。以后你對我好一次，我就把你的好寫在紙條上，放在紅罐子里；如果你對我壞，我就把你的壞也寫在紙條上，放在黑罐子里。我們死了以后，到閻王爺那里算總賬。”

男人愧疚不已地說：“這辦法不錯，你就把兩個罐子都放在桌子上，讓我時時看到它們，對我也是一種監督。”

果真，自擺上黑罐子和紅罐子后，男人的脾氣好了許多，但戰爭還會不時地爆發。爆發后，男人眼睜睜地看著女人背對著他把寫好的紙條放進黑罐子里。這時，那個黑罐子就像閻王爺的眼睛一樣注視著他，讓他羞愧難當。

不久，女人得了重病，沒治好，撇下他先走了。

葬了女人，男人立即感到了失去她的那份落寞。他想到了那兩個罐子，想知道他這輩子到底對女人有多少好多少壞。

他走到桌前，拿起黑罐子，想先看看他做過的壞事。他剛要打開黑罐子，又覺得自己應該先看看紅罐子……最后，他拿出紅罐子里最上面的一張紙條，那上面寫著：“你為我買了一條圍巾，讓我感覺特別溫暖。”他心里也溫暖無比，心想，如果你活著，我會給你買更多的圍巾。

他又拿出第二張紙條，上面寫著：“你幫助我收拾屋子，讓我覺得你非常愛我，我很幸福。”他想到自己平時很懶，不喜歡做家務，內疚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讀著紙條，他和她之間那些美好的回憶如雪花般飄落在他的心頭，甜蜜又傷痛。當他讀完的時候，淚水已經把衣襟濕了一大片。

黑罐子的蓋被打開了，他從里面拿出一張紙條，但沒有立即打開，而是想象著紙條上應該是他做的哪一件壞事。他想，一定是他惡語斥責她的事情。

他閉著眼睛打開紙條，又慢慢睜開眼。紙條上寫的是：“我只想記著你的好。”他再拿出一張讀，仍是這句話。再拿，還是這句話。黑罐子里每張紙條上，都在重復著這句話。

他終于忍不住，抱著黑罐子大哭起來。

（寒梅摘自《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