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西
ONE
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和葛翠有關聯的人,是在家政人才市場上。那個姓張的中年婦女在找一份鐘點工的兼職,而她同時也是葛翠家的鐘點工。
很快,張阿姨就接受了我提供的工作。為我家160平的新房子打掃衛生,一周去3次就行,也不需要做飯,一個月2000塊錢。
這條件夠好,張阿姨像撿到寶貝似的跟著我回家了。
在路上,張阿姨問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說自己是開公司的,做垃圾能量提取。張阿姨顯然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于是我解釋說,就是把垃圾回收,然后再次利用。
我費了好大力氣終于解釋通了,也讓張阿姨答應我了一件事,把每天從葛翠家提出來的垃圾賣給我。她可以不露聲色地做這件事,當然廚房和廁所的垃圾不要。我要的主要是葛翠書房和臥室的垃圾,一袋5元。
這簡直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的送錢的買賣,張阿姨自然樂得接受了。
我在我收到的第一袋葛翠的臥室垃圾中,就看到了想看到的東西。套套,葛翠用過的,和那個男人。還有裝內褲的盒子,盒子畫面上是一條性感的丁字褲。
葛翠不錯啊,竟然敢穿這樣的內褲了。我閉上眼睛,仿佛看到葛翠的翹臀穿著這樣一條只有一根線的內褲趴在那個男人身上。這讓我無比惱怒,恨不得把盒子揉碎。
可是除了這個,我又能怎樣呢?不是我把葛翠推到那個男人身邊去的嗎?一把推過去,毫不猶豫。
可是,我現在后悔了,后悔至極。
TWO
我與葛翠曾經深愛過,在我們還很相信愛情的辰光,我們是對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我們有過太多記憶,青春懵懂的愛的初體驗。我們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深擁、第一次淺吻、還有第一次床事。葛翠與我都哭了,眼淚,疼痛,還有刻骨銘心的幸福,都在我的記憶里從未離開。
我們分享了我們與愛情有關的所有的第一次,也包括爭吵、分手、怨念。
我們分手了7次,和好了6次。最后一次,葛翠說,她再也不想相信我了,我說過的話,那些甜蜜的誓言都是放屁,是垃圾,她怎么能相信垃圾?
我沒有把她追回來,我知道,我們這次是真的分開了,真的。
但是就算我們不在一起,我也時不時對她有個念想,那些5元一袋的垃圾,于我來說,就是念想。
我是懷著這樣的還算溫柔的心來對待我與葛翠的過去,還有那些垃圾的。葛翠用歐舒丹的香皂,養4尾金魚和1只烏龜,頭發染成了小麥色,只穿黑色的絲襪。那些她丟棄的斷齒的梳子,掉鉆的耳環,都被我收了起來,放進一個盒子里。
我有時也無法理解自己這種近乎病態的依戀,我完全可以去找一個新的女人,過快樂的新生活。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除了葛翠,我不想任何女人。但想她,并不一定非要去打擾她,我想沉默安靜又溫柔地想她。
就像現在這樣,把與她相關的很多東西,一點點地撿起來,擦干凈,收藏起來。每一天,都像與她在一起。
直到我發現了那件東西,那不應該是葛翠的吧?
three
那是一個女人的Bra,說實話,真的很大,有F罩杯的感覺。而葛翠,我太了解她的胸圍了,她的胸比飛機場好那么一點。她自詡為文藝胸,大胸在她看來很蠢。
所以,這Bra一定不是葛翠的,那這是誰的呢?
在與張阿姨的聊天中,我知道,葛翠的家里只住著她和她老公,那個叫曹軒徳的男人。除他們之外,幾乎沒有人短住或者長住。嗯,對了,葛翠出差一周了,估計下周才能回來。
哈,是嗎?難道說,曹軒徳偷吃了?
這個發現讓我震驚,并且還有一點點的興奮。曹軒徳這個看起來老實本分忠厚的人,竟然背叛了葛翠,如果葛翠知道了會怎樣呢?
在第二天張阿姨帶來的垃圾里,我發現了兩個用過的套套。如果葛翠還在出差,這套套是用在誰身上的呢?
曹軒徳一定偷吃了。
我恨不得立刻沖到葛翠面前,把一切都告訴她,一頓冷嘲熱諷:瞧瞧你挑的好男人!
但此刻這還只是我的猜測,我需要更多的證據。
之后的幾天,張阿姨帶回來的垃圾依然有用過的套套,還有女人的頭發。那些頭發,是酒紅色的卷發,而葛翠的,是小麥色的直發。
我幾乎能想象,這個酒紅色卷發的女人,有著一對傲人的胸,非常會誘惑人。或許,曹軒徳偷吃已久了,那丁字褲說不定就是這個女人的。
我問張阿姨有沒有在葛翠家里見過別的女人,張阿姨說,沒有。她都是下午3點鐘過去,打掃衛生,買菜,做一頓晚飯。做完她就走了,不會等雇主回來。
我決定找更多的證據,用我自己的方式。
four
我雇了個私家偵探,開始調查曹軒徳。小偵探問我,是不是只要女人方面的事兒,別的不管?我說是。小偵探很會做生意,多調查一項就會多收很多錢。
于是一周后,我收到了證據。
曹軒徳這個衣冠禽獸,他在外面竟然不止一個女人,而是有好些個。幾乎是按星期排號的,周一周二周三……每天約會對象都不重復。從照片上看來,那些女人清一色的豐乳肥臀細腰,一看就是很會做床事的那種。
而張阿姨帶回來的消息是,葛翠還在外地,一直沒有回來。怎么回事?我問。
張阿姨就當著我的面打了個電話給她,她在電話里說,事情沒忙完,估計還得一個星期。
我的葛翠,她在外面忙碌的時候,知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在家里夜夜笙歌?我為葛翠不值,并且為她感到心疼。
所以,我搶過了張阿姨的電話,對著電話另一端的葛翠喊:你怎么這么傻?我要去找你!
好說歹說,我終于要到了葛翠在A城下榻的酒店住址。我第二天一早就坐第一班飛機過去找她。
我敲開賓館的門的時候,葛翠正睡眼惺忪,她看到是我,嚇了一跳問:你真來了?
而我,一把將她拉進了懷里,如果可能我真想把她揉碎在我的血肉里。
來了就來了吧,葛翠顯然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她對我并沒有特別的熱情,像是對一個每天都見面的熟悉的人,她穿著很短的睡衣,回頭倒床繼續睡。
我坐在床邊一直看著她,感覺她夢里并不美。她總是皺眉頭,咬嘴唇,很難過的樣子。
然后,她哭出了聲。
five
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在面對哭得梨花帶雨的葛翠時,我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我摟著她,拍她的背,像是很多年前那樣,每當她傷心時就給她這樣的撫慰。她的哭聲慢慢地變成了啜泣,然后又變成哽咽,最后終于安靜下來。
到底怎么了?我問。
她說,就是很累,很累。
我無話可說,我決定什么都不說了。我不能給很累的葛翠一個更累的負擔,我不能。如果可以,我想自己解決。
但那天,說是很忙的葛翠根本就沒有再出酒店的門,吃東西,我們就喊外賣。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聽陳奕迅的歌,就像曾經我們在一起時的每一天那樣。
感覺好美妙,葛翠說,像是回到了過去。
如果回到過去,你會原諒我嗎?我問。
葛翠搖頭說,不會,如果原諒你,我就遇不見曹軒徳了。瞧她,還想著曹軒徳呢,這讓我真是又難過又心疼。
我陪了葛翠幾天,發現她根本一點都不忙。她像是在這個城市的酒店里避難似的,根本不想回家。我問了她一個問題:如果你和曹軒徳完了,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她想了想,說:會……吧。
six
回到家后,我準備找曹軒徳攤牌。那并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事實上在他與葛翠的婚禮上,我們就已經劍拔弩張過一次了。
這次,曹軒徳依然是那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樣子。
就算我把那些他和女人們的照片扔在他面前時,他也還是笑得云淡風輕。
然后他問我,你管得著嗎?
我說,你覺得呢?
我們吵了一架,后來又打了一架,從咖啡館里面打到外面,然后到不遠處的一塊草坪上。打完了,我也就知道了。
曹軒徳說,葛翠根本不愛他,嫁給他就是為了懲罰我。但他不怪她,所以,就算是現在他有了別的女人,葛翠也一定不會怪他。
曹軒徳將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臉上一塊青腫,他說,你相信嗎?陸彥,我快死了,腦癌。和女人們亂來是我告別這個世界的方式,因為我的妻子不愛我,愛著你。
我不信。可是晚上回到家,在張阿姨帶回來的垃圾里,我找到了一張診斷書,是曹軒徳的,果然是腦癌。
seven
差不多一個月后,曹軒徳和葛翠離婚了,自己算是過錯方,凈身出戶。他始終沒有告訴她自己得病的事兒,因為這個,我對他滿懷感激。
葛翠回到了我身邊,當然,這緣于我鍥而不舍的追逐。我覺得,也許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比我們倆更適合彼此了,我們必須得在一起。
當然我們之后過上了快樂的日子,曹軒徳也會過上快樂的日子。他在瀕臨死亡之時會發現,自己一天天地活了下去。并且會在復查時發現,他根本沒有腦瘤,而那張診斷書只是醫生開錯了。
這時的曹軒徳,也許會很生氣,但更多的,他應該是感激。他會好好地活下去,比珍惜昨天還珍惜今天。
當然他也不會知道,把診斷書弄錯其實是葛翠搞的鬼。而當初給他開診斷書的醫生,早已不知去向。他更不會知道,從葛翠嫁給他的那一天開始,就是為了拿到他的錢然后離開他。
就像我們分手的另外6次一樣,就像葛翠對待別的男人一樣。這次,葛翠的出手,將再次給我們帶來財富。
沒有下一次了吧?葛翠裸著身體朝我擠過來,吻我的胸脯。
沒有了。我說。
葛翠說,要是敢讓我再去干一次這種事兒,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垃圾。
嗯,垃圾,我想。閉上了眼睛,享受她熱烈的吻。(責任編輯:彤彤margury0737@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