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開一開“國際玩笑”

海外輿論認為，中國高層正在“變”幽默。

還是以7月在美國舉行的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為例。國務院副總理汪洋走上講臺說：“今天由我和雅各布·盧（美國財政部部長）這對新人來主持新一輪的中美經濟對話，在中國的語境里，新人是指剛剛結婚的夫妻，我知道美國允許同性婚姻，但顯然我和雅各布盧沒有這個意思啊。”

“你只要聽聽全場有多少笑聲，就知道汪洋有多幽默了。而且，他的這種幽默我們完全能明白。”美國商務部總法律顧問卡梅隆·克里如此評價。

在過去的中外交往中，特別是中美外交，“狠話”多過“笑話”。后來，一些強硬的“狠話”被包裝成“笑話”，偶爾還能來一點“冷幽默”。而現在，隨著中國高層對美國政治規則越來越“心領神會”，“國際玩笑”也越來越多。

將狠話包裝成“笑話”

“你們將來在報道中，絕不要寫什么‘送一個大禮’這樣的事，因為那會被解釋成政治獻金或競選資助，這對克林頓總統是非常不利的。”

“有點小事來晚了，道歉、道歉。”

“千萬不能說‘道歉’，因為美國只會說‘抱歉’！”

這就是過去中美之間非常典型的外交語言，把“狠話”當成“笑話”講。

2002年，美國駐華大使雷德緊急約見外交部副部長王光亞。會見時，雷德遲到了15分鐘，他邊緊握王光亞的手邊解釋。王光亞趁機如此“安慰”他—美國2001年對中美撞機事件的搪塞之詞，被王光亞在這里用玩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1999年，朱镕基第一次訪問美國時，剛下飛機三個小時，就在歡迎宴會上宣布《中美農業合作協議》幾天之后就要簽署。但香港媒體在報道時，稱之為中國總理是給美國“送大禮”去了，而不是談判。

朱镕基必須“澄清”，最后，他開了美國總統克林頓一個玩笑：“很多香港報紙報道，我到美國是‘送大禮’來了。我希望在此提醒香港傳媒人士注意，你們將來在報道中，絕不要寫什么‘送一個大禮’這樣的事，因為那會被解釋成政治獻金或競選資助，這對克林頓總統是非常不利的。”

從“狠話”到“冷幽默”

“我們還是不太習慣布什總統的一些做法”。“他從美國中部德克薩斯來，與紐約人的想法不太一樣。”“所以，我們應該多看西部片。”

其實單單以中美戰略經濟對話這個平臺來看，中方領導人吳儀、王岐山、汪洋開玩笑的風格便大不相同。

2007年，作為外貿系統出身的官員，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已經“到美國國會好幾次”，有些第一次進國會的中國部長問她，美國議員怎么這么不禮貌，會面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就是美國國會特色之一。”吳儀開玩笑地回答。

其實吳儀并非一開始就對西方的幽默把握精到。2006年，當時她為緩和兩國貿易緊張氣氛赴美國簽署采購訂單，吳儀對滿屋子的記者說：“主席臺上男士的數量超過了女士，”她一直面無表情，“所以很顯然，我現在處在弱勢地位。”

助手翻譯她的話后房間一片沉默，大家以為她要控訴什么。忽然她用英語說：“開個玩笑而已。”在場記者才爆發笑聲。

在中美之間的談判桌上，“鐵娘子”吳儀需要保爾森這樣的“中國通”不斷引薦其認識更多的華盛頓政治人物—因為美國不了解中國，所以才會對華放“狠話”。對于這一點，中國高層嘗試用更和緩的“冷幽默”來處理。

2001年，基辛格訪華時，朱镕基說：“我們還是不太習慣布什總統的一些做法”。

基辛格說：“他從美國中部德克薩斯來，與紐約人的想法不太一樣。他上臺有賴于共和黨保守派的支持。他正在向既定的對華政策過渡，需要在中國方式和德州方式之間作出調和……”

朱镕基說：“所以，我們應該多看西部片。”

“國際玩笑”越來越多

“按中國人的話講，我和老蓋特納有過交情，那今天的小蓋特納就得叫我‘叔叔’或者‘伯伯’。”

相比之下，出席2009年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的王岐山，面對的中美外交環境就柔和很多。

他開美方主持人、財政部部長蓋特納的玩笑—他說他想起蓋特納的父親老蓋特納，當年他是福特基金會駐華的首席代表，王岐山曾經幫他申請過基金，“按中國人的話講，我和老蓋特納有過交情，那今天的小蓋特納就得叫我‘叔叔’或者‘伯伯’。”

一句話就使雙方“地位”發生改變，這為他帶來滿堂的笑聲和掌聲。王岐山是一位外交經驗頗豐的政治家。在上世紀90年代，他曾說服政府高層同意與國際上最知名的投資銀行之一摩根士丹利合資組建中國第一家投行，并親任董事長，在此過程中，他得以與鮑爾森等一大批國際著名金融機構領袖結下私人交情—這無論從資源積累還是個人對西方的理解上，都有幫助。

而如今，汪洋在最近的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上講的笑話，已經是西方思維—拿自己與美國財長雅各布·盧的“同性婚姻”開玩笑，然后以西方人熟悉的新聞為素材，比喻中美關系“我們兩家不能走離婚的路，像鄧文迪和默多克，代價太大了。”

而有時候，變化的“笑話”甚至可以找到歷史推進的痕跡。

1978年，中美尚未建交，鄧小平想派留學生到美國。他問當時的總統科學顧問弗蘭克·普雷斯博士，能不能派5000人。普雷斯把這個問題轉述給總統卡特，回答是：“他可以派10萬人。”

今年出版的卡特白宮日記《我不會對你們說謊》一書中，卡特回憶這個場景：接下去鄧小平說，“如果你想要我放1000萬中國人到美國來，我將很高興這樣做。”現場的人都笑了。然后卡特接下去寫道：“既然他送我1000萬中國人，我則送他一萬名記者，他馬上表示不同意這項建議。”

而到了2011年，同樣是中國向美國派留學生，話題變成了：中國有13萬學生正在美國留學，“我們想留下一部分”—副總統拜登在一次國際會議上對王岐山半開玩笑。